第十一章
雪花落了,蝴蝶兰接力,已经过了年,它们却还在廊下争奇斗艳。
沈沅看着红绿的花儿也无法缓解胸口沉闷,在院中转了两圈,到底无济于事,又回屋去坐着,茶水凉了就上凉了就上,四五遍后才见冬月从门口跑进来。
“公子!王爷回来了!”
沈沅丢下茶盏下地,鞋都没穿好就跑出去了,远远瞧见门口拐进来一行人,可不就是他家王爷!
他匆匆奔上前去,短短几步路甚至要急出泪花。
梁骁行老远就看见那人朝自己跑来,只想开口说一句“慢点”,嗓子却是嘶哑的,他干脆停住脚步住口,等那人跑上前来再稳稳把人接进怀中。
“王爷!”
梁骁行抬手抹对方眼尾,还有心情调笑:“急坏了吧?花猫似的,这么多人瞧着,也不害臊?”
沈沅跑丢了鞋,冬月从后头捡了跟上来,此刻立在一旁。
梁骁行看着那只鞋,又低头看对方仅着白袜的脚,瞬间皱眉不悦:“没规没矩,冻着你就安分了。”
下意识要接手,却又想起什么似的,只是朝冬月招手:“穿上。”
冬月蹲下给沈沅穿鞋,沈沅还抱着他不肯松。
子湘在一旁欲言又止,被梁骁行一个眼神制止了。
“好了,当着这么多人,还撒娇?”梁骁行笑着说。
怀里人这才松手了,又马上想到什么似的,更惊慌地要看梁骁行的腿,被对方一把抓住。
“做什么?”
沈沅着急:“王爷的腿……不是说皇上让王爷跪了……”
“没有的事。”梁骁行轻描淡写的,“跪了一小会儿,哪儿那么矜贵?昨夜喝醉了,父皇留我在宫里歇了一宿罢了。”
沈沅不信,还要问什么,都被梁骁行一一搪塞过去,搂着人往屋里去了。
等真正坐到了软塌上,沈沅还想仔细看看他的腿,梁骁行却拉着他说:“宫里新上贡了一册奇书,说起这个,本王倒是想起府里还有一册《山海杂谈》来了,你去书房替我找找,好不好?”
沈沅犹豫:“王爷这会儿便要看吗?不妨等伺候沐浴了再看?”他不放心离开,不情愿。
梁骁行却道:“现在去找出来,一会儿便能看了,你去,别人去我还不放心,就当,就当帮我这个忙?”他牵过沈沅的手哄,凑近在对方脸颊上亲了一下,“好不好?”
沈沅这才答应了,吩咐好下边的人伺候王爷洗漱更衣,才一步三回头出了屋门。
沈沅前脚走,梁骁行后脚就趴到了床上,子湘拿着金疮药进来,赶忙上前来。
“快!来人扶着王爷!”
昨晚皇帝去而复返,要问这逆子一句准话,梁骁行咬紧了牙关不松,于是被按在祖宗牌位前挨了整整十下长鞭。
又跪了一整晚,这下不仅双腿淤血,背上更是伤痕交错。却怕沈沅看见难受,在宫里换了好的衣裳才出来的。
如今衣裳退下,冬月惊呼出声,想起刚刚主子没事人似的神情,更觉难受。
梁骁行皱眉:“别闹出动静,嘶――”
“主子,”子湘递上药,“主子忍着点儿,这药厉害,恐怕有些难熬。”
“无事,上吧。”
这边上着药,背上火烧火燎得疼,梁骁行为分散注意力,问一旁的:“昨夜他睡得如何?”
冬月哽咽着,老实道:“主子不在,公子担忧,昨夜才睡了一会儿,晨上又早早起来了。”
梁骁行趴着默了默,才说:“收拾收拾,别叫他看见眼泪。”
“是。”
说起《山海杂谈》,原是两年前梁骁行无意中得的一本册子,他跟沈沅,这册子也算是功不可没了。
原是民间的奇谈怪闻,梁骁行拿了去老十二宫里一同翻阅,沈沅就候在一旁伺候茶水,说起几个故事的时候他倒是也听得入迷。
后来梁骁行发现了,便时常用册子里的故事去招逗这个小奴才,非得将人胃口吊足才罢休,沈沅第一次与他搭话也是因着这册子。
几年没再翻阅,不知藏到哪里去了,沈沅在书房翻找,册子没找着,心中倒是越发急切,还念着他家王爷到底跪成什么光景了,想赶着回去亲自伺候。
足足一炷香过去,还是没找着,他惦记着梁骁行大约已经沐浴完歇下了,遂作罢,合上书房门往前院去。
进了门果然看见梁骁行已经侧身在床榻上,沈沅快步过去,俯身说:“王爷,没找到册子,要不……改天再看吧?”
梁骁行说好,又说昨夜在宫里睡得不安稳,想歇会儿。
沈沅闻言就要一块儿上来,熟料第一次被梁骁行拒绝。
事出反常,沈沅疑惑又失落,立在床前久久不动,久到梁骁行都要妥协了,却见对方迷茫地皱着鼻子嗅了嗅。
“王爷……怎么闻到了膏药的味儿?”
梁骁行想阻止已来不及,沈沅半趴到他身上,闻见的味道越重脸上的神色就越是不对。
“王爷……”
梁骁行无法了,只好说:“上来陪我睡会儿吧,好不好?”
沈沅如愿钻进他被窝,不知是否察觉了什么,只是乖乖的在对方怀里窝着,也不动。
梁骁行抱着他,心里才真正算是安心了。他低头亲对方的鼻尖,哄了两句后便实在支撑不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