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OUTLAWS OF 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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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酿,流浪的马戏团女郎,鲜艳红唇,小小的雪白的牙齿衔住饱满的葡萄,拍打手鼓唱起歌,深麦色的皮肤油流淌着油蜡一般的光。樱桃变红之月的夜晚,风吹过原野,营寨中央一顶漂亮鹿皮帐篷,尖顶缀着一枚黄金打造的小星,帐篷内烛火摇曳,帘影拂动,歌声渐渐歇去,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蜷曲起来的哼吟。
......
第二天快至中午的时候,梁师衡带着白布包裹的湛风枪去找苍星。
苍星的帐篷很好认,顶上那只闪烁的六芒星标示了主人身份的与众不同。梁辰拖着铁链,每一步都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走到他的门前。最外面的门帘被卷了起来,走入其中,他嗅到一股葡萄酒的味道。
帐篷内呈现出一种惊人的颓靡:翻倒的酒杯、掉在地上的水果、皱成一团的地毯,衣服也落得到处都是。梁辰大概能猜出昨晚这里一定热闹非凡,也能从打翻的物品判断出人们纠缠的轨迹,很激烈,由桌子开始一直到床。
他皱了皱眉。
“汪!汪汪!”
苍星的狗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是条纯白的雪橇犬,体型有点像狼。它是苍星忠实的伙伴,所以不管梁辰喂过它几次,它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梁辰。
“你家主人在不在?”梁辰摸摸它的脑袋,蹲下来,把枪架在肩上,双手去挠它脖子上的软毛,白犬停止了吠叫,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珠朝屋内转去。
“你找苍星?”
内层纱帐里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郁的阿尼族口音。她披着苍星的衣服,端着烟枪,左手撩开了米黄色的帐子。苍星的衣服对她来说实在过于宽大,露出深麦色的双腿和大片的胸部,手腕上套着层层叠叠的金镯子。
梁辰的目光在她身上稍作停留,转到一旁的果盘上:“他在哪?”
“已经走了,可能在东边的树林里吧。”女人耸耸肩:“其实我也不清楚。”
梁辰得了回答,抱起近有一人高的枪转身便走,然而阿尼族女人叫住他:“嘿,之前没见过你,你长得不像蛮族人。”
梁辰没回答。
“我是阿尼族的,跟着爷爷的马戏团环游四海,马上我们就要离开去南方了。”她吸着烟说。
“你们在这里几天了?”
“三天三夜。你竟然不知道?”
梁辰看了眼怀里沉甸甸的东西,他这三天为了修理湛风枪闭门不出,根本不知道有马戏团路过,还连着举办了三天的宴会。在宴会上人们喝酒嬉闹,纵情声色,到了晚上所有男人都能牵着姑娘回家。
“所以这三天苍星一直和你们在一起?”
女人想了想:“是啊,一起鬼混嘛。”
梁辰感到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但理智告诉他祝司不能生气,最起码不能表露出来。所以他面无波澜,甚至眯起浅金色的眼睛,温文尔雅地笑了笑。
“再见,女士。”他说。
刚出帐篷,梁辰猛吸一口新鲜空气,“TesaDouRuir.TesaDouRuir.”他默念几遍咒语让自己恢复平静,执枪往回走。白袍太长,又绞进了铁铐里,于是他费力地拽出衣服,衣角被撕开一条缝,在些日子祝司圣洁的袍子已经被磨成了脏抹布。
这时苍星的狗追了上来,在他脚边短促地叫着,毛茸茸的尾巴来回摇晃。梁辰稍微离它远些,它就立即咬住梁辰的袍子,“呜呜,呜呜”一双清澈的黑眼睛恳求似的望着他,把他往某个方向拖。
“嗯?”
梁辰觉得它可能有什么事,于是顺着它的意思走了一段。雪橇犬松开衣服,一下子蹿出老远,跑到山坡上回头等待梁辰。
“那是东方的松林。”梁辰暗想:“带我去找它的主人么?”
一人一犬在草野上行走,夏天快要到了,冰雪消融,原野上开满不知名的黄色小花,白犬柔软的爪踏过它们,发出轻轻簌簌的声响。顺着玫瑰蕾河往下,大约五里路便能到达松林,玫瑰蕾的河水来自雪山融化的积雪,清澈冰凉,水势在夏初季节变得汹涌。
这片土地很美,雪山、草甸、森林,是动物们栖息的天堂,不过因为气候突变,许多物种都灭绝了,梁辰一路上见到许多死去的红斑鸟。他挖了一个土坑将鸟儿们埋起来,在上面安放一捧小野花,苍星的狗儿已经等得不耐烦,“汪汪”叫了几声。
“好了好了,这就来。”他挽起衣摆,在雪橇犬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狗儿像道白色的闪电蹿入松林深处,每走一阵就得停下来等等这个步履缓慢的人类。
玫瑰蕾河在松林里拐了一个弯,河道变得开阔,水流也愈发平缓,森林里光线晦暗,几道光束斜射进来。在林间行走,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你,可能来自一只麋鹿,也可能是一头棕熊。梁辰发现前面有条被人走过的路,两侧枝条都被折断,落叶有踩踏的痕迹。
“汪!”
狗儿好像嗅到什么,飞快地朝前跑去,在丛林中它比人类灵活得多。梁辰走到路的尽头,从树丛底下钻出,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片林中空地,抬头能望见碧蓝的天空。他摘下缠于发间的叶片,舒了口气,一只翠色的小鸟栖在他的肩上,也许是被他身上的气息吸引,好奇地啄着他的长发。
“巴纳什(狗的名字)?你怎么来了?”
梁辰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汪汪汪汪!”
笑声:“到这边吧!巴纳什!”拍拍手:“过来!”
出于好奇,梁辰轻手轻脚地靠近声音来源,拨开头顶枝叶,站在暗处悄悄窥探。只见河水中央站着一个男人,赤着身体,抬手拧干湿漉漉的黑发。他拉开的双臂撑起骨架,身材像豹子一样健秀,水迹顺着脊背中央流下,流过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疤。
听到声响或是闻到的气味,男人朝梁辰抬头,纯黑的眼睛像湖水沉静了那么几秒,继而涌起波澜。
“你?”是苍星。他露出困惑的表情。
梁辰猛地把目光收回来:“...有点事。”
苍星似乎笑了一笑,从河水中上岸,赤足踩着碎石,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水。
梁辰转身回避,咳了咳:“总之先把衣服穿好。”
苍星认为东陆人的拘谨十分可笑,故意就这样走到梁辰身后,俯身,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嗯?刚才你说什么?”
“――!”
苍星发誓自己没想到梁辰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这位术士像只受惊的松鼠一样全身抖了三抖,紧接着一道寒芒刺来,苍星快速避开,差点被刺破肩膀。只见白布包裹中露出一道漆黑的利刃,寒气逼人地直指他的胸口。
苍星再熟悉不过这把枪的弧度,楞了半拍,既狐疑又惊讶地握住它的锋,握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