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74、我放你走
林清回愣了一下,才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久违的称呼。
他记得这是陆靖言的一个对头,当时他派人来暗杀陆靖言,还是他不知天高地厚闯在前面伤了自己。不过从那之后,这人似乎就没什么动静了,听陆靖言的意思,林清回一度当他已经死了。
这些事说来其实不过半年光景,但以前的许多事他现在想来,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点点头,不知陆靖言提起这桩旧事是什么意思。
陆靖言凝视着他:“张爷树大根深,要做南边的生意绕不过他。但想与他重修旧好,需要一个契机。”
他点了点桌子,声音里带着一点很奇特的意味:“我们这边要送一个人去,为当时的事表态。”
林清回明白过来,当时事情导火索就是他先动的手,若要解决一切,把他推出去是最方便不过的选择。
虽然一切合情合理,他双眸仍是微微睁大了一瞬。这不是陆靖言的行事风格,他不是会把手下人推出去送死的人。但他转念一想,陆靖言毕竟是个商人,在更高的利益下,只是一条人命,想来也不算什么。
只是可惜,他本以为两人之间或许会有一些不同的。但想想也不那么意外,陆靖言凭什么一直白养着他呢?他的心脏一阵抽疼,放在桌下的手不知不觉紧握成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陆靖言似是宽慰:“他喜欢男人,你未必会死。”
但他与张爷之间有血仇,作为夹在两者之间的“礼物”,林清回很清楚,就算不死也不过是生不如死。
是不是做商人的,都要有这样一颗狠心才能成事?林清回有些游离的想着,他心脏疼的发木,却调动不起应有的情绪,只是全凭本能做答。
“那我先去学一学缅语,”他习惯性勾了勾唇角,“要是不死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你偷点消息回来。”
陆靖言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前些日子朱蓉来说林清回情绪不对,他还当不过是一些情绪激荡的余韵,但这日一试,才知事实比朱蓉说的还要糟糕。
林清回完全没有任何害怕和愤怒,反而有一种听之任之的平静。
但这整件事明明都和他没有关系,当初是陆靖言拉他下的水,如今又不顾两人情分要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这样过分的行事,哪怕他当场掀桌都是情理之中。
可他却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仿佛已经完全丧失了人类的生存本能,可以坦然接受命运带来的一切。
或者说,陆靖言带给他的一切。
“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想想别的办法。”陆靖言说道,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仍期待着听到一个反对的答案。
“不用了,”林清回摇摇头,“这样最方便,大家都省事。”
他甚至还有余裕笑了一笑:“张爷喜欢什么样的?你知道,我很会演戏——”
你的表演天赋,就要浪掷在这种地方吗?
陆靖言忍无可忍,多一个字也听不下去,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打断他:“林清回,你就这么想死。”
林清回的手指在他掌中轻轻动了动,没有说话。
“没有什么张爷,他的事早就过去了,”陆靖言咬牙,“在你心里,我留着你,就是让你去做这种事吗?”
“哦。”林清回仍是轻轻应声,垂下眼眸,躲开他的视线。
他这无动于衷的态度看得陆靖言不由心头火起,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他生气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挽救林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为防一气之下再伤到他,他硬逼着自己松了手。
林清回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一次交谈是为了什么,他靠在椅背上:“朱姐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你觉得她会跟我说什么?”陆靖言反问。
“我没事,”林清回缓缓吐出一口气,“我也从来没觉得你会是那样的人,刚才是我没反应过来,给你道歉好不好?”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十足诚恳,是再乖顺不过的样子,陆靖言却只感到一阵无力。
他本以为罗承的事结束后一切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但他却没想到,这个新的开始未必是他想要的样子。
这个对话最终不了了之,犹如一股青烟消散在深夜。
但陆靖言却无法忘记林清回那双了无生气的眸子。他年前行程很赶,有一段时间几乎住在了飞机上,但饶是如此,唐慧钟邀请他去看最终考核的时候,他仍是挤出了两个小时坐到台下。
他一直不知道把林清回推到演艺这条路上来是不是自己做错了,现在有机会,他也想看看,他究竟有没有他所说的那么喜爱表演。
据唐慧钟介绍,因为报名人数太多,所以艾德里安又加了一场终面,入围人选不过二十人,而林清回就是其中之一。
还是那个小舞台,还是漆黑的观众席,灯光全数聚焦在舞台上,将演员的每一分表现都照得毫发毕现。
然后陆靖言就欣赏到了一幕精彩的表演。聚光灯下每人都能做五分钟的主演,而林清回在所有人中熠熠生辉。
在这一瞬间,陆靖言下定了决心。
他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其实他早就知道该怎么做,少时的生活早就给他指明了那条道路,只是他自己放不下,才硬把人拖在自己身边。
“清回适合舞台,”唐慧钟低声道,“戏剧钟爱毁灭,而他极其会表达这种力量。只要你松手,他一定会被选上。”
“我知道。”随着林清回的身影在侧台消失不见,陆靖言才收回视线,喃喃自语似的又说了一遍:“我知道。”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新年匆匆忙忙地到来了。
这一年的新年依然是只有两个人。唐慧钟早放了两天假,林清回就先回老宅帮章姨处理年货,顺便陪瓜子玩,陆靖言则一直忙到天色擦黑才回到家中。大年三十的晚上,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这又是一个只有两人的年夜饭。
但好在何叔安排的年夜饭热闹又丰盛。两人开着电视听声,一边品评菜品一边闲聊,谁也不提这一年来的变故,好像生活还会无数次这样重复下去。
陆家不讲究守通宵,守岁过了十二点就算完成。他们往往会在那个时候互相送点小礼物,庆祝新年的到来。
但这一次陆靖言却没有等到十二点,而是用过饭后不久,在一个十足无趣的节目上演时就拉着林清回进了卧室。
第一个吻在门板背后开始,如烈火一般迅速蔓延,直到两人一起摔到柔软的床铺上。陆靖言这日仿佛格外有兴致,不但在床笫间将人搓弄了半天,过了零点还在浴室又来了一次,搞得四处都是淋漓水渍,洗漱台一片狼藉。
到了最后,林清回都不记得自己是睡还是昏了过去,他完全忘记了原本准备的余兴礼物,一沾枕头就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