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狼狈
大年初一，鸡还没打鸣，周来贵跟刘芳就悄声起了床。一个做早饭，一个用煤炉把筒子骨汤熬上。
等天大亮，刘芳就去小房间把闺女哄醒，又将在省城买的新衣服拿了出来。粉红色长款棉袄，后背跟口袋处绣了鹅黄色可爱的鸡崽崽，中间收腰，下身微蓬，白色大翻毛领的设计十分新颖。下身是黑色棉裤，配的是大红色短款皮靴，用白绒滚了边，外侧还有蝴蝶结，蝴蝶结中间挂了小串塑料珍珠下来，走动的时候，一晃一晃的，颇为可爱。
穿好衣裳，刘芳又替闺女扎了头发。头发一分为二，扎高，两侧各扎了两个小辫子，然后将辫子提上去用皮筋固定，再在固定处夹了桃粉色蓬纱头饰。
刘芳左看右看，满意的不行，但见女儿没刘海，就又拿了洋红，在闺女额中点了一下。
“我家珠珠真好看，跟年画仙童一样。”这一身打扮，就算放在省城，也不逊色，何况在贫困的乡下。
果然，大人们的眼光都是一样的，周来贵见女儿这般好看，也骄傲得意的不行，忙道：“走，爸爸带你去拜年，让大伙儿瞅瞅咱们宝珠多好看，整个村子就没一个比的上的。”
“哎，等等，你个糊涂蛋，准备空手出去拜年啊？”刘芳一把拉住周来贵，让他们稍等下，然后就去房间衣柜里翻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拜年礼包。
给周老头和于婆子买的东西是桂圆奶粉，白酒香烟，这些都跟往年一样。
另外，刘芳又拿了条红色细格子的头巾给于婆子，毕竟她做这门生意，不给长辈一条，终究说不过去。
此外，刘芳还给了刘翔红糖跟枣子包，并叮嘱他道：“待会儿你跟宝珠一块儿去她爷爷奶奶家拜个年，做全礼数。他们要是给你红包，你别拿着，拿两颗糖意思意思就够了。”
至于本家其他人，刘翔就别去了，省的他们纠结要不要给刘翔包红包。
刘芳不爱占这方面的便宜，就多叮嘱了刘翔两句。
拿好了东西，周来贵就迫不及待地带了女儿出门拜年，别说，周宝珠这一身衣裳还真造成了一些轰动，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要上前看看摸摸，并且不停地打听价格。
周来民的女儿娟子特别喜欢这款棉袄，不停摇晃着她妈的手，嚷嚷着也要买一件。
此时此刻，周宝珠竟生出几分衣锦还乡的错觉来。
“这衣裳，不贵，也就35块钱吧。”周来贵昂着头答话，这N瑟过头的模样，真是没眼看。
在周宝珠脸快要笑僵的时候，周来贵总算享受够了被人围着夸赞的感觉。
屋子里，于婆子听着二儿子N瑟的声音，不由撇了撇嘴，对着周老头道：“你看看老二，那显摆的样子奥，恨不得尾巴翘上天去。真是，怎么他也能挣钱，省城人都是傻子不成。”
周老头吸着烟，懒得答话。他还沉浸在没有天才孙子的落寞当中，对很多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于婆子见他不附和，又觉得没意思的闭上了嘴。她一边准备糖水，一边想着，老大一家到底怎么了？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一辈子都住许家了？
不行，赶明儿得去许家看看，哪有大男人住丈母娘家的道理，怎么着，家里的田地鸡鸭都不要了？
于婆子倒好了水，周来贵三人也进了门，三人笑容满面的说着“新年好”，“新年快乐”这样的吉祥话。
“好好好，都好，来，翔子，宝珠，喝糖水。来贵，吃茶，温的，不烫嘴。”于婆子笑脸对人，又是拿果盘，又是找水果。
村里习俗，妇人小孩上门倒糖水，成年男子上门倒茶水，至于缘由，不得而知，总归年年如此，人人如此。
不一会儿，周来富也带着儿子来了，周宝安见了周宝珠，直接道：“姐姐，你真好看，下次我们玩家家酒的时候，可以让你当小仙女。”
哎呦呦，这话把众人逗的直乐，他自己却特别认真道：“长得漂亮才能当小仙女，姐姐好看。”
说说笑笑，又喝了几口热水，周来富跟周来贵就提出告辞。他们今日可不仅仅给爸妈拜年，本家的叔叔伯伯也得走动。
于婆子知晓这个道理，也没拦着，给周宝珠和周宝安一人一个红包。至于刘翔这边，于婆子没有表示，只是客气又热情的喊他没事过来玩。
周来贵嗤笑一声，意有所指道：“翔子，好了，意思意思就够了，你回去给你姐帮忙，她中午得烧三桌饭，一个人忙不过来。”
刘翔点头答应，嗖的一下就溜掉了。
于婆子听了周来贵这话，总觉得不得劲。心想着，好端端地，老二怎么又发疯？
他这个狗脾气，也太难琢磨了。
其实哪里是发疯，不过是被于婆子的双标做法给气着了。当年许丽小妹结婚，都没下帖子，于婆子还托着许丽带了个红包过去。
如今，刘翔上门拜年，还带了礼包，竟然让他空手而归。
早知道，在村里，可不作兴空手拜年，更不作兴不回年，也不是讲非要红包，可至少给个苹果梨子，图个吉利吧。
可他妈呢，就轻飘飘说几句话，这不就是没把他的亲戚当回事么。
想到此处，周来贵就故意道：“宝珠，你待会儿去隔壁叔爷爷家拜年的时候，记得说吉祥话。最重要的是，得等叔爷爷回个年，咱们村里，可不作兴空手回家的。”
这话，明着是教育周宝珠，实际可不就是嘲讽于婆子。
于婆子这才恍然大悟，心下有些不自在，嘴上仍是不服输道：“老二，有话直接说就是了，干什么阴阳怪气的。过年边上，说话要注意着些，不然仔细被人打。”
周来贵刚想回击，可看着门外进来的人，立马笑开颜道：“妈，你讲的被打，是不是跟大哥一样啊。哎呦，大哥，我还以为你去许家当上门女婿，不回来了呢，怎么才一个晚上就顶不住了？乖乖，这一脸的手印，谁挠的？真厉害，真毒，简直一点不给你面子呀！”
这一道道指甲印，挠痕，都留疤渗血了，好好的一张脸，也成了花脸猫，再配着他胡子拉碴的模样，不比逃荒的人好多少。
于婆子往门外一看，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儿子一身狼狈的抱着宝成站在门口。
他的脖子上，脸上，都是手指抓痕，腊月里买的衣服也被撕破了，至于她的大孙子，瘦了，瘦了好多。
“造孽啊！”
大年初一的早晨，于婆子拍腿嚎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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