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开店、重逢、掉马、告白
牙行不久便找上门来,说是已找好了三家铺子,请寻月棠实地去瞧上一瞧。
来的房牙子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哥,名叫钱英,热情得很,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给寻月棠二人介绍:“上了酒桌,那我们东家与李老大就是把兄弟,李老大的妹妹就是咱们东家的妹妹。二位小娘子放心,咱们给寻的都是好房子,房东好说话、房子干净整洁,从没出过腌H事儿。做生意嘛,该有的忌讳咱们还是晓得的。”
“多谢小哥,”寻月棠笑盈盈听他介绍,半天才插得上句话。
每每路过街巷,钱英都认认真真给她俩介绍,何处的东西便宜、哪里的吃食干净,寻月棠不太擅长记人名地名,便悄悄嘱咐阿双好生听着。
说话间已经到了第一间铺子,钱英掏钥匙带人进门,介绍道:“这爿原是个肉铺,地方大、也便宜,上一任铺子租户家中老母身体不好,便回乡讨生活了。”
寻月棠与阿双绕这铺子转了一圈,前店后舍的格局,后院两间屋倒刚合适她俩住,只是前店太脏了,血油将黄土地都压实了,墙上也是油渍麻花。
若是在后世,这绝对能泼出满墙满地的鲁米诺反应,看多了刑侦文、又见识过三恶道的寻月棠当即摇头,“钱小哥,咱们先瞧瞧后面的那两处吧。”
第二处放在后世就是开发商所说的“黄金铺面”,钱小哥不遗余力地介绍它的好,甚至不惜拉踩已经被放弃的第一处:“小娘子你看这一处,正处在壅城的中心,前面一条街便是咱们的凉州牧府,一天十二时辰都有兵丁巡视,比前面城南那铺子安全得多,显贵扎堆,生意也好铺开些,隔壁便是谢府,住的是咱们凉州地界上的平北王。”
寻月棠进门前堂后院转了一圈,这铺子干净整洁、装饰典雅,确实非常适合她定位中高端的食店之用。
可一听租金,她与阿双就傻了眼,慌忙摆手:“小哥,不怕你笑,这实在有些太贵了,我等万万消受不起这般皇亲国戚落脚的高贵地处。”
大约这地给的牙保钱不低,钱小哥还又努力争取了一番,实在是见寻月棠心意已定,才又叹着气带她二人去了第三处。
第三处落在城西,离州牧府就远了些,虽也是前店后舍,地方却小,离着四方胡同不远,上一户做脂粉生意,后来生意做大便换了门头。
“小娘子,这里是蛮好的,”钱英有些支吾,“可就是一点,离勾栏地太近,于此处做买卖怕污了你小娘子的名声。”
寻月棠听了没做声,半晌问了租价,将这铺子前前后后转了转,又问阿双:“可喜欢这处?”
阿双坦然一笑:“价格公道、面积合适,意头还好,我觉得挺好的。”
寻月棠点头,冲钱英笑道:“既如此,那就麻烦小哥明日将房主人约上一约,咱们尽快签契书。”
她二人如今还是住在客栈,比起租屋可就贵多了。
就这样,二人就定了这间,隔日签好契书、官府备案后便开始在各个市场穿梭,先将后院卧房整饬了出来,从客栈搬了进去。
整好后院后,又开始在各个市场穿梭,买桌凳、购碗碟、订牌匾,甚至还雇车到城郊处约了菜农、肉户。
此前在登州时,二人俩月也穿不坏一双鞋,如今来了凉州,尚未满一月,就都已换了新履。
这般劳累,二人却活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朝着前头虽未知却愿在心里预见的光明奔去,迟睡早起也不觉累,半夜突然有了点子还要再披衣坐起商量一番。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点走着,转眼便到了冬,寻月棠的食店慢慢现了雏形,带领亲兵深入北狄刺探许久、终于从卡锤部将塞骶营救出来的谢沣,也又回到了大晋。
回来那日,他在营帐内处理积压的军务直到天既明时,起身略舒筋骨打帘出帐,携着霜气的朔风扑了他满脸。
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寻月棠。
登州冬日湿冷,她来自北方,恐会诸多不适,若寒湿进了关节,日后是要受苦的。
谢沣转身又回帐,爱犬狼牙夜间值守方毕,蜷在榻上睡得正酣,他快步走近,提起榻上毛皮就抽了出来。
身下骤动一下子惊醒了狼牙,起身看见自己睡得温热的狼皮已被谢沣拎在了手里,顿时委屈异常,“嗷呜”了一声。
这头狼是谢沣刚到凉州的时候打到的,当时被这饿狼袭击,缠斗一番后不慎取了它性命。林子修将其皮毛制成了毯子给了谢沣,却将狼牙包金送给了相好,后来心里过意不去,托人寻了条狼犬还礼,还特意取名叫做“狼牙”。
谢沣丝毫罪恶感都无,瞧着狼牙啧啧出声:“怎的痴傻一样,入冬了还掉这么些毛。”
一边说着,一边寻了个剑鞘,提溜起狼皮拍拍打打,将狼牙落的那些狗毛噼噼啪啪打落了一地。
一番拾掇后,眼见得干净不少,他寻了个包袱将狼皮打包起来,拍拍狼牙的头,“接着睡吧,我出去一趟。”语毕提起包袱出了门,拐到了隔壁林勰的帐里。
“子修子修,”谢沣拍了拍睡得像仙逝一样的林勰。
“做什么做什么?”林勰不满地翻身朝里,“谢三,不要以为我不会同你生气,快滚。”
“子修,”谢沣又叫他,“我回趟登州。”
林勰简直烦死了,“你就是飞上天去也不管我的事,快走。”
“那我走了,”谢沣心情好,还给他盖了盖被子。
待人出了帐,林勰才又腾地一下从榻上坐起,没穿鞋便追了出去,“什么,谢鸣苍,你说你要去哪儿?”
可这时的谢沣早已骑上自己的快马,独身一人又踏上了那条行走过无数次的凉州往登州的路。
这次却与以往都不一样了,荒唐而冲动,任性又恣意,一股子仿佛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少年意气,就在这日清晨伴着北风勃勃生长,像连天荒原遇到蔽日大火,将他整个人都燃了起来。
人是善骑者,马是千里驹。这一程几乎未做多少停歇,谢沣由着自己的一腔热意牵引,在天将暮时赶到了登州牧府。
李伯和周婆此时正用完暮食,出门便见谢沣风尘仆仆进了府。
二老俱是一怔,李伯先开口:“鸣苍,你怎么回来了?”
凉州军务繁忙,若无顶顶要紧的事,惯常是不见谢沣回登州的,尤其现在到了冬日,正是边关该起冲突的时候,他如何在这个时节回了。
“军务处理完了,就回来看看,”谢沣往厨房里走,“寻姑娘在吗?我还未用暮食,想吃她炖的肉粥了。”
“这......”周婆轻轻叹了口气,她好歹是看着谢沣长大的,见他这样问,就已然猜到了谢沣这次回来的原因,早知这孩子存了这心,当时说什么也得将月棠留下才是。
李伯上前解释:“你们走后不久,月棠和阿双就走了,说是想找个富庶地做点小生意,出门闯一闯。”
这下轮到谢沣愣住,“走了?可曾说过去了哪里?”
周婆摇头,“不曾。三郎,你还记得李文忠么,恰好他的商队出发,那俩姑娘就跟着一道上了路,可出发时并未说明是在哪里下车,只说到时视情况而定。待文忠回来,婆婆便去给你问问她俩去了何地。”
谢沣闻言便低下了头,他也认识李文忠,自然知道这一趟下来,若无个半载回不来,也知寻月棠“想出去闯一闯”不过是个借口,恐怕真正想做的还是躲灾与寻亲,便强行扯了个笑出来,“无妨,府上还有旁的吃食吗?”
李伯连连应声,“等着等着,我给你下你爱吃的肉丝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