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时间眨眼就来到了年末,校园比以往静了些,有一大部分人已经拖着行李箱回家过寒假去了。严律己执着笔在挂历上画下一个圈,然后涂掉、修改,又涂掉,最后重新选个日子圈起来。
圈完后重新对着挂历发怔,连小蝴蝶都看出来他有事,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不成还举起爪子求抱抱,意图卖萌讨主人欢心。
―“我洗好了。”游越刚从浴室出来,浑身湿漉漉地冒着热气,见人在桌前发呆,便单手搭在严律己的左肩上,俯身与他一齐看着对面的挂历。――“你24就走了?这么早?”
这里说的是腊月二十四,年末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将日期换算成了阴历,就盼着过年放松一下。严律己还没做好决定,只说:“暂时的计划。”
“二十四那天我还得跟我老板出半天的门诊。”
严律己仰起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放?”
“假期值班安排还没出。”
游越又拉了张椅子和他并同坐着,“你寒假放几天?”
“十天。”
“那你初三就要回来了。”
其实严律己去年只给自己放了五天,但走得晚,年二十九才和游越一起自驾回了C市,今年这么早确实有点让人生疑。
“我手头上的实验已经告一段落,目前就是改下稿子再整理一下数据,不用每天都去实验室。”
游越扯起嘴角轻轻给了他一拳,“那提前恭喜你了。”
严律己轻抬眼皮,半张清俊的侧脸笼罩在泛黄的灯光下,连瓷白的肌肤也变得有温度,五官熠熠生辉,“恭喜什么呀?”他问道。
“恭喜你又一篇《cell》到手了。”
“你别吹捧我了。”
严律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扭过头去开始注意到窝在自己怀里的小蝴蝶,孩子依旧眼巴巴地望着他要抱抱,他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冷落你了我的小可怜~”
“喵~”小蝴蝶立马委屈巴巴地回应他,
严律己伸出手指在小猫的额头上点了点,然后低头疯狂吸猫,只用几秒就将放假的事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他去办公室整理数据,顺便再指导一下师弟师妹们的实验。半响刘教授把他叫过去,并询问起他未来的打算。一向心中有谋划的严律己此时在导师面前犯了难,“我还没考虑好。”
“你之前不是说毕业后想进国外的实验室做博后吗?怎么现在又没考虑好了?”
“我还是想留在这。”
“毕竟世事难料。”他补充一句。
严律己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更不想说谎,只好用了些含糊不清的词语试图混过去。他显然低估了自己在刘教授心中的份量,也不知自己有多受器重,没再解释清楚就见人家的脸立马沉了下来。
―“首先,我要批评你。既然早就下定决心要做的事,那就应该坚定不移地完成,哪怕是面临失败,也好过找个似是而非的借口去逃避它。”
严律己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其次,我对你目前的想法感到可惜。你有这么好的条件,又有这么好的脑子,应该多接触外面的世界多了解别人做什么,而不是坐井观天地搞研究。”
“我们之所以要出去,不仅是因为看人家用了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什么条件去做成实验,更重要的是学习人家的思维方式,这对于你走科研之路有无穷的益处。”
严格的说来,刘教授并不是严律己真正的导师,他名义上的导师是一位华裔科学家,与S大有着合作关系。当初严律己没能出国读博,又错过了学校申请保研的时间,一气之下转投药学,考取了本部的药学专业研究生。但厉害的大佬基本都满额不缺人,而当时负责招生的院长不想错过他,就用了一个合作教授的名额将他招了进来,然后又把他分配给了刚到S大做青教的刘以平。
刘以平在人才济济的S大压力很大,与严律己一样急需用成果证明自己,俩人和其他几个同被分配过来的学生一起在头一年疯狂泡实验室,等研一结束时小组已经发了好多篇sci一区的论文,最高的一篇影响因子有25点几。第二年学生多起来后又顺手发了篇《cell》,刘以平借此才得以转编并升为副教授,且在来年开始亲自招生。
这种“共患难”的情谊让刘以平对严律己总是有种特别的感情,不是亲学生胜似亲学生,因此才会苦口婆心地劝告对方。严律己站在办公室受了一个多小时的尊尊教诲,最后只是诚恳地点点头,“那我再考虑考虑。”
刘以平拧开保温杯的盖子,说话似乎没了力气,摆摆手便让他出去了。
晚上他漫无目的地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为寒假安排、为将来毕业去向而发愁。临睡前他发消息问郑庭深:“你觉得国内外的大学有什么不同?”
“很多。”
郑庭深是在国外上的高中和大学,修的是双学位,一个机械工程一个经济学类,所以才可以在白领和金领之间来回切换。
看背景人家还待在公司批改方案,严律己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说道:“我要睡觉了,改天再问你。”
“两者的办学目的和培养方式有很大差别,其中又涉及到体制、社会架构、意识形态的不同,一时半会比较难说清楚。”
郑庭深依旧在伏案工作,严律己即使已经知晓答案但听到对方说出来时心里还是难免会产生动摇。――“时间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郑庭深闻言放下了笔,再放松地伸了个懒腰,下一秒整张俊脸直接怼到镜头前,“原来是心疼我熬夜工作。”
“当然,”严律己脸色微红,眼睛向上乱瞟,表情略显傲娇:“谁让你是我男朋友,不心疼你心疼谁…”
“嗯好,谢谢宝宝关心。”
“哎你别这么叫我。”严律己的脚趾能将床垫抠出好几个洞来,“爷们一点行吗?”
郑庭深咳了一声,压着嗓子道:“谢了兄弟。”
严律己直接将脸蛋埋枕头里企图自杀。
第二天他本来要在实验室待一整天,结果郑庭深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把正在教师弟师妹们如何使用仪器的他吓了一跳,脑袋也开始卡壳。
“严博,下午好。”
郑庭深今天的打扮没有走以往的商务风,只简单选了件Burberry的风衣,再踏着双白色休闲鞋。头发没有一丝不苟地梳上去,也没有戴着金丝边的眼镜,身上少了些上位者的压迫感,当然人也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嗯…好。”
严律己硬着头皮和他打了个招呼,生怕在场的人轻易就看出了两人的爱(jian)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