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一江春水
生命的意义,从来不是对于自己。
生命的一次离别和流逝,让身边的其他生命产生了些许情愫,我们将这些情愫,总和起来,称为生命的意义。
阮星靠着车子抬起手,路灯穿他的指尖,漏下昏黄的光线。食指正对着光晕,好像带上了金色的戒指。阮星依稀记起当年那个疯狂的四月。
依稀,是我们对自己的一种体面。大脑对于这段回忆的运作速度会减慢,会有意识地卡壳。档案如此的完整,读档的机器却心生畏惧。
阮星看着医院大楼每一间病房的白光无规律地明暗,有一盏亮着的灯,属于躺在里面的许义。
阮星想起来自己那声宽慰到江玲玲多年心结的“爸爸”。阮星抬起头轻轻对着病房的光说,“哥,血缘就是这样苍白又无可挣脱的东西,我们却被困死在里面。”
“困着也不错。”许深看着病床上的许义。“爸,小阮一辈子都在我身边,才是我活着的意义。”
许义闭着眼睛,“你们的事情,我已经没力气管了。”
“爸,医生刚才说,你是喝了西柚饮料,造成的休克和急性心梗。”许深转述了医生的报告,“你长期吃降压药,这点不知道?”
“西柚?酒侍和我说这是甜橙莫吉托。”许义皱着眉头,“谁想害我?”
许深压了压眉毛,“你仇家太多,我怎么知道。”许深看见江玲玲从家里收拾来了东西,“我妈来陪你,你态度好点,我去跟部队说,家里出事了,准个假,我再找找关系查查今天晚上的事情,给你个交代。”许深看着江玲玲,“是让我妈安心,让我弟安心,你好自为之。”
许义在许深转身的时候喊住他,“儿子,没有人可以逃开自己内心的折磨。”
“什么?”
“你和小星说,我输了。”许义看了眼江玲玲,“念叨稿子里,阮昱的名字,我心梗倒下的时候,我最后在想,我在想,阮昱啊,你终于肯来索我的命了。”江玲玲低头抬着手捂住自己的脸,低低的抽噎起来,“小深啊,可当我睁开眼睛看见医院的天花板,阮昱在那头都不要我了。”
“人活着是为了被他人挂念,如果挂念的人不再要你,在哪里都不是人间。”
许深看着自己的父亲,许义的皱纹开始变得明显,“那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小深,当年我曾经以为,我们可以选择何种人间。”许义叹了口气,“当年的所有人,谁又全是无辜和无罪的呢。”
“可你错最多,阮昱死了,我妈爱而不得,许义,你知道做错的人应该有什么态度吗?”许深压到许义的床前,“还有,何种人间?人间对我来说就一种,星辰万变对我来说只有一束星光,从来都是阮星。我不是你,也不懂你,许义,阮星在阮昱的墓前说,想你活着,所以你才活着,他不是原谅你,他是想让他妈放开这一世恩怨,卸下这一世的孽缘。你,就是这一世,那个应该被丢掉的垃圾。”
“许深!”江玲玲掩面而泣的声音从掌心闷闷传来,“他是你父亲!”
“你们不如想想怎么生出的我这个儿子吧!”许深摔门而去。他告诫自己这是亲生父母,是他们赐予自己生命,美好的生活,可是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阮星这一生所受的罪都是拜自己父母所赐,不论是当年狂妄自大偏执自满的许义,还是一年差错隐忍弥补的江玲玲,甚至还要算上当年那个因为一晚上的连续噩耗而崩溃时常酿成大错的自己。
许深跑到楼下的时候,车子边上没有阮星的踪影。许深叹了口气,阮星到底没有原谅他们。怎么可能原谅呢?如果是怀着那样的心情长大,许深拉开车门,往部队的方向开,路灯被沿途的树枝划得支离破碎,许深想起当年路灯下的自己和阮星,他以为简单纯粹的初恋岁月里,阮星扛着厚厚的盔甲,藏着重重的心事,搂着他,吻着他,进入他的许深,像个傻逼,一无所知。
他打电话给胡伟简单说明了下情况,胡伟说他会去警察那边敦促情况,叫许深明天去警察局看看晚会监控,警方已经联系了今晚所有的服务人员,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侍者故意,还是真的就是个乌龙。
许深回到宿舍的时候,黄斌还没睡,两个小的又是躲在被窝里看电影。
“几点了,不睡?明天周末是部队有双休了还是你们要退休了?嗯?”许深今天本来心情就极烂了,看见两个小的仗着年轻天天熬夜,“你怎么还不睡?”
“前段时间,东南亚一带出现了一种新的炸弹,我在看解析报告,”黄渤把电脑装给许深看,“你看。一种,连着人的炸弹。”
“连着人?什么炸弹不连着人啊?”许深笑笑。
“不是这个连着人,就是这个炸弹还有额外一层开关,是和指令炸弹的人的人体机能相连的,只要主体的心脏停止,心电信号不能被接收器提取,炸弹自动爆炸。”
“那就是说要保证那个持有炸弹的人活着?”许深坐在一旁看剖析图,“这倒是个无赖办法,这个有距离限制吗?”
“如果改成卫星信号,恐怕范围可以是全球了。”黄渤嘟着嘴摇摇头,“这就难办了。”
“拆弹专家,”许深拍拍黄斌的肩膀,“好好钻研啊,没准哪天就碰上了。”
“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看那个大片,好莱坞电影里,光是剪红线和蓝线就可以僵持十几二十分钟。”
“怎么,读了军校才知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破旧技术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炸弹可以用一串联电路就解决了的。”许深洗漱完躺在床上,“斌,我弟弟刚刚没打一声招呼就走,可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顶着强风和激流,打个电话,主动领一顿阴阳怪气啊。”
“你这表面认错,背地里偷偷损你弟弟的话我可以是以后有机会原封不动说给你弟弟听啊。”
“我总觉得我弟这个待遇,按说该是你嫂子的待遇呢?”许深在熄了灯的宿舍嘴角偷笑。“你小子上道。”
“啊?”黄斌看了眼两个小的还戴着耳机,“哥,你给我交个底吧。我那天,你,你弟弟,他知道宇宙尽头是什么。”
“啊?你问他了?”许深坐起来,“你怎么问起他来?”
“不是我问的,两个小的,打趣,以为能难住你弟弟。”黄斌坐过去,“谁知道你弟弟说出来了,好在两个小的不知道。你当我兄弟,就和我说了吧,我这都上下揣摩了一下午一晚上了。”
“说什么。”
“你弟啊!你不是,你不是和我说,说那什么,这个只有你,那啥,知道吗。”
“哪啥?”
“嗯嗯嗯。”
“嗯嗯嗯是什么?”
“女朋友!”黄斌砸了许深一拳,“再给我不当真,我严肃呢!”
许深被砸地一阵笑,“兄弟,这我说了,你可得不敢拿我当兄弟了。”
“这不能够,”黄斌认真的摇摇头,“我一理科生,脑子没你聪明,读书都是赶着你才能进步,一起出生入死多少回,你救了我无数次,我也救了你无数次,你就算是和我说你真喜欢你亲弟弟,我一样支持。”
“真的?”
“真的啊,我眼睛也不瞎,你从前和我说一半的故事,种种表现,”黄斌按着许深的肩膀,“棒打鸳鸯的事情,老一辈的父母已经演全了,朋友何苦要再做这样的徒劳无功。”
“你不觉得奇怪?”许深问他。
“觉得吧,我也是独生子女,可是早上我接你弟弟来,我看到他,我总觉得他值得你喜欢,”黄斌想了想,“不对啊,你这是直接默认了啊!靠!真的啊!”
“你声音小点,他俩该听见了都!”许深一把扑倒黄斌用手严严实实捂住他嘴,“你刚刚说什么,为什么值得,嗯?说来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