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风雨晦 - 山亭侯 - 文檀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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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风雨晦

夏日清晨,总是寒凉的。

沈婉被阵柔风吹醒,忙起身关窗,为他寻袍衫盖上,又细心地将昨日杯盏残羹收拾好。

做完这些后,她回望了一眼,才走出偏室。

来时悄然,走时也悄然。

步至檐下时,她才恍然发觉,身上都是他的药香味,缱绻绵长,久不消散,宛如想伴他的心一样。

可沈婉并不能顺从心意再留。

再过会儿,中军就要来人议事,大魏的山亭侯,肩上负着许多重担,无论何种情意,都不能形于色言于表,使他面对私情不能再坦然。

沈婉懂他,亦不能让他为难。万事不可尽人意,短暂的相伴,就足以慰藉两人的心。

她一面想,一面回到后院梳洗煎药。

医者见到她时,忙问:“亭侯昨日如何?”

沈婉回道:“要比往常复病好许多,进帐后推演了南下的事,听宦官言,应是咳出些血丝,但回到偏室后,就好许多了。”

她将砂锅放在炉上,又道:“但他饮酒了,用药可需变化?”

医者闻言,摇头叹道:“暂且不用,女郎费心了,亭侯身子要比王上好许多,虽不知其缘由,总归是好事。但……女郎还要时常开解他,知他苦的人太少,不要让他郁结,再生有心病。”

“王上的病,真的没办法吗?”

她这样问,医者却没直接答,而是道:“若为命数,大魏不能再失去一位诸侯,女郎应承圣意,先忧亭侯。”

沈婉一怔,点头“嗯”了声,不自觉地摸向发簪,想起他时,心里酸涩的难受。

太懂一个人,就会明白发生这些事后,话语并不足开解,可她又不愿让他自苦,试图去寻个方法。

“先生是从什么时候给亭侯诊治咳疾的?”

“自亭侯幼时。”

“那有很多年了。”沈婉煎着药,观炉下火光微动,抱膝问道:“亭侯幼时,是何种模样呢?我曾问过他竹林四年,但那些话,与我想的很不一样,他甚至都不肯言自身。”

医者闻言,扶袍与她同坐,神情中略有慨叹。

“亭侯幼时就与旁人不同,一直以来都在自苦啊。牧家崇尚玄学,讲究缘分天赋,他生来就不同,自幼被家主带在身侧,不能同兄弟游玩,我能知道的就这些了。按理说啊,孩童哪有不爱玩的,可亭侯从未闹过,我那时给他诊治,就见他乖乖地坐在案旁,连一眼都不肯往外瞧。”

沈婉听到这话,只觉喉中如火烧。

“女郎心疼了?”医者笑笑,续道:“我原以为啊,天命之人与常人不同,真是来救百姓的,七情六欲总会少些。自女郎在亭侯身侧,我才明白,他哪里是不想,分明是不能。怕多看一眼,就毁了自心啊……”

他说完,想到她刚才所言,又道:“他不言自身,何尝不是一种自苦……”

沈婉双手发颤,再闻身上药香,眼泪几欲落下。

那时她以为,自己把他比作江山上浮雪,牧衡会认为是种恭维。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这对他而言,太过沉重。

一个自幼慧极,身负重任,时刻克己的人,拥有私情即是错。然而为人,怎会没有情,所以多年来无论何种情感,他都压抑在心,会不断审视自己,以至于他对自己的评断,是无言可提。

她将发间簪子拔下,再观其样式,终于明了其中含义。

他想而愿的,是做落在修竹上的雪。

一个从不露情的人,在试图剖开自己的心给她。

沈婉恍惚起身,踉跄地想往偏室走去,但走了几步,就闻前方传来众多臣子们的声音。她倏地就不肯再往前一步,转身拿起蒲扇继续煎药,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那双眼眸,似有静湖不断翻涌,宛如心中苦楚。

*

议事散后,沈婉才端药往偏室走去。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药搁在案上,像往日般嘱咐他。

“亭侯,先喝药吧。”

“好。”

牧衡能听出她声中的颤抖,观她墨发间竹簪,压下心中翻涌,将药尽数喝下。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也想夸赞她的容颜。再寻常不过的发髻,插上竹簪便不同俗尘,玄衣本就端庄,在她身上总能显得温婉至极,时至今日,他都还记得初见时的她,霜雪消融下,那几近破碎的美。

但最后,好像又觉得不妥,唯剩一抹淡笑。

“我有些事想做,但你会担忧,所以先言。”

沈婉一怔,不断思索这话的意思,直至他拿出七星后,她恍然明了。

他想从七星感应刘期的性命,甚至是天道的指引,妄图改变这一切。

若是往日,她定会忧他咳疾,但这次却没有劝他。

“亭侯……让我同你一起,不为咳疾,是我也想向天道,为王上求来生机。”

沈婉喉咙生疼,脑海中全是初见刘期时的场景。

君王那时见她,不为任何,仅为了解民生,甚至不顾身份,向她恳求。无论是她,亦或大魏与百姓,皆在刘期仁政的庇护下。

她不知这样是否会徒劳,却宁愿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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