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兵将(六) - 父皇请禅位 - 南山有鸟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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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口兵将(六)

京口兵将(六)

“下官给殿下请罪。昨日有所怠慢,但我做将军的,实在不好临时抛下将士们。”

周禄见到谢宜瑶的第一句话是道歉,随后就是辩解。但话说完后好歹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的,要知道他半辈子混迹于行伍之中,对于这些细枝末节是最不在乎的。

虽然有狡辩的嫌疑,但谢宜瑶看周禄今日一早便登门谢罪,态度又是如此诚恳,也知道昨天确实是情有可原,便不打算追究,客气地请周禄坐下了。

“周将军不必介怀,军务是你的本职,以其为重乃是本分。况且我在京口要待上许久,不差这么一天,倒是以后我还要麻烦将军。”

“不麻烦不麻烦,”周禄不好意思地说,“殿下日后要召见下官,只要事先讲过,好让我调度日程即可,不会再有昨日这般的变故。”

侍僮端上茶水瓜果,谢宜瑶和周禄简单寒暄了几句,并给他传达了一些谢况慰问的话。周禄比她想象中更好相处,交谈的气氛也很是融洽。

周禄可谓是先前北伐的最大功臣,不仅拿下数座城池,还亲自斩下敌国将领的头颅。大楚从皇帝到百姓的口中,都流传着这位将军的传说。

谢宜瑶自然也很敬仰周禄,可惜陆安因为其兄的缘故,对周禄有些不满。为此,她方才特意嘱咐仆从们不要去通知陆安,免得他过来见到周禄后用那张没分寸的嘴惹出事来。

“本公主久仰将军大名。听说将军当年出奇策,一举攻下南阳,让燕国军民都心悦诚服,堪称天神天将。”

“哪里,都是些添油加醋的传闻,”周禄摆摆手,“不过南阳一战确实很有意思,殿下若是好奇,我亲自说给殿下听便是。”

于是乎周禄开始讲起他当年是如何包围南阳、诱敌迎战,把燕军弄得团团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谢宜瑶认真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还说几句“真的吗”“好厉害”“居然还有这种事”。

对于周禄而言,比起那些功名利禄,这样直白的崇拜和追捧才更让他感到满足。

他坦言道:“其实当时陛下让我去襄阳,而非在东路攻城守城,我起初是有些不解的,觉得陛下不给我立功的机会。”

“绝无此事。雍州是父皇发家的地方,他显然是对将军寄予厚望呀。”

“哈哈,”周禄爽朗地笑了两声,“殿下莫急,下官正要说呢。后来我也想明白了,这雍州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陛下是信任臣。且对于北人来说,淮南的城池本就难守,所以楚军能拿下寿阳合肥是顺理成章。但南阳就并不好打,这等重责,舍禄其谁?”

周禄确实有自傲的资本,楚军拿下寿阳合肥其实并非一帆风顺,若是将领换成周禄,没准会顺利许多。

但若说是“顺理成章”,还是有些夸张了。

谢宜瑶笑道:“将军说得对,父皇也是这个意思。现在大楚将士们该戒骄戒躁,不可为先前北伐的战果所迷惑。诘戎治兵,方能有太平之世。”

从北方士族南渡后,南地尚武的风气逐渐逆转,如今只有少数本土南人保留了一点这样的习性。更有不少南人仍将北人视为未开化的异族,认为他们粗鲁好斗,因此从骨子里看不起他们,但又因着北人善战的刻板印象而自卑。

楚国在北伐中大胜,这种自卑又转换成了自满。

然而南楚大胜固然有兵多将勇、装备精良的原因在,但也有一些运气因素,至少,楚军和燕军的实力并没有多大差距。

因此朝堂上那些劝诫谢况继续北伐的,无一不受到谢况的痛批,当面指责他们是好大喜功的投机分子。

值得一提的是,周禄在这一点的态度也是较为保守,更偏向于休整几年再二次北伐的。

“陛下当年也是亲自领兵打仗的,知道军中实际的情况,”周禄坦言道,“不像朝中有的高官,呵,只会动动嘴皮子而已。什么乘胜追击,必操胜券,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事实上累年战争后,我军将士是否兵疲意阻,粮草又能否足以为继,他们都是一问三不知的!”

“周将军莫动气,父皇明目达聪,自然是能分辨这些言论的。这不,他这次派我过来,也是想看看京口的境况如何,新收编的军队是否有足够的战力。这些东西,虽然有文书送到他面前汇报,但到底是不如亲眼看看来的清楚。”

周禄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都明白。”

这并非一句套话。

“昨日我已经去过京郊了,还遇见了张别驾。”

周禄讶然:“还有此事?别驾并未告诉过我。”

“将军今日一早就来了这,张别驾他哪有时间和将军汇报呢?不过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我已经看过了那些安置好的流民,张别驾也为我介绍过情况了。”

周禄思量片刻,道:“不行。”

谢宜瑶还没想明白是什么不行,就听到周禄继续说:“殿下难得来一次京口,下官须得好好招待才行,居然叫别驾抢了先。我今日军中无事,可为殿下做一日东道主人。不知殿下有没有其它想去的地方?“

事情的发展出乎有些谢宜瑶的意料,她本想再引着话题到别处,让周禄带她去军营里看看的。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回答了北固山三个字。

……

临淮公主出行,陆安必须得护卫在侧。谢宜瑶本来想让周禄和陆安尽量不碰面的计划,就这样以失败告终。

好在陆安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看在谢宜瑶的面子上,也没有主动为难周禄。

昨日谢宜瑶在他与张宏面前说的那番话,明显有安抚的意思在。

意思是说,陆家能有今天,固然是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一点运气。但像周禄这样的人,虽然祖上有做过高官的,可以攀扯上士族的名头,但他们本人也有真才实干,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其实陆安心里也门清得很,就是心里过不去那道坎罢了。

北固山三面临水,身处险要,曾是军事用地,然而随着京口地位的下降,也渐渐变为一座普通的山丘,只是仍然由官府控制。

陆安原先担心临淮公主登山会吃力,还提前命人准备好辇,以防她中途疲惫。没想到谢宜瑶兴致勃勃,不到半个时辰就登到了山顶,跑得比他都快。

谢宜瑶对北固山确实是抱有幻想的,无他,只因也曾听说北固风光如何隽秀,想要一睹为快而已。

此时她正立于北固楼上,前有碧青色的天空与江水,后有一望无际黛绿色的山陵,令人心旷神怡,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陆安跟不上谢宜瑶的脚步,周禄也被暗示不要跟得太近,灵鹊在住处守着,裴贺则混在陆安带领的几个护卫里,现在谢宜瑶身边就只有一个飞鸢在。

飞鸢一向沉默寡言,但也难得感叹:“此处江面当真一望无际。”

“长江在京口将会汇入大海,故而江面可比上游的要宽得多。这里的水,也都曾流经武昌……”谢宜瑶的视线从长江转向身边的人,“飞鸢,你有想过要回武昌吗?”

“不曾,”飞鸢利落答道,“飞鸢还是和当年一样的想法。既然已经没有故人在,也就没有什么留恋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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