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医院的走廊冰冷又狭长，消毒水味灌了满鼻。
娄程靠坐在座椅上，他双肘撑着膝盖，两眼没什么焦点地胡乱盯着对面网格的墙砖。时间已经很晚了，走廊上没什么人。只有几盏小灯明明闪闪照亮，把娄程的影子拉得长斜，看起来有点落寞。
姜筱田从诊室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情景。
他心情复杂，一方面被娄锐是小孩爸爸的消息冲晕了头脑。这个消息几乎是对他未来的所有保障了，从多少年前他就一直盼着这场景。他知道自己糊涂，可在某些方面又清醒得可怕。他爱娄锐和娄程，可爱没有用，他需要这样一个永久的保障。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愧疚。没办法否认，他希望小孩是娄锐的，又害怕小孩是娄锐的。没办法两边都讨好，失去哪一边都不是他能承受的损失。他害怕娄程露出失望的表情，更害怕娄程因为这事儿对他有隔阂。说白了，他就是贪心不足，谁都想要，又谁都不想得罪。
娄程看他出来，冲他笑笑，拉着他的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鼻尖蹭他的后颈：“怎么出来了？”
“已经都差不多了，还有一点收尾，娄锐弄就好了。”他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你也不进去。”
“我进去做什么？你们俩的事。”
姜筱田听他这么说，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抓着娄程的手，带着他摸自己隆起的小腹：“别这么说……”
“恩？”
“你这么说……我……我难过的。”
“你难过什么？”
姜筱田费劲地转过身，捧着他的脸，亲他的嘴角：“对不起，小程。”
他瘪着嘴角，满脸紧张又认真的神色。娄程抬头看他，没忍住被这表情逗笑，把他的嘴唇含进嘴里上下舔弄，用牙尖轻磨：“你傻吧，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我以后也给你怀个小孩，好不好。”
“不好。”他把姜筱田往上托了一托，“这么受罪，我舍不得。”
然后谁也没再说话。姜筱田安安静静陪他坐着，能感觉到娄程还是挺低落的，并不开心。他没办法，只能抓着儿子的手，指尖在手掌上扣扣划划。
娄程的俱乐部刚开业没多久，挺多事要他处理。
他知道小孩不重要，又没法控制地觉得失落。他知道小妈偏心娄锐，很多时候他反而像是那两人解决感情问题的推动器，工具人似的。有时候他也耍点小心机，没想真的挑拨离间，仗着娄锐不肯低头的傲娇性格占了不少便宜。他觉得他们三个人的关系虽然畸形，但也挺稳定。他愿意和娄锐耗着，等他哪天耗不住了，或者烦了腻了要换人了。那么姜筱田就是他一个人的。他觉得自己能等到这天。
可他没想到姜筱田会怀孕的。甚至在医院这几个月，他都挺回避这个问题。他渴望这个小孩是自己的，但他也知道这几率很小。娄锐一回来小妈就把自己送上了他的床，不知道被操过多少次了自己才知道。
现在这个孩子果然是娄锐的。等小孩出生，他们是一家四口，而自己像是多余的那个。事实上现在他就觉得自己的确挺多余。
他借工作忙的由头，在俱乐部泡了好几天，白天发泄似的找人打拳，晚上就住在小套房里。姜筱田给他打了挺多电话，他接了一两个，其余的当没听见。他不担心姜筱田会出事，他有娄锐。娄锐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捋一捋他们之间的种种。
姜筱田到俱乐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穿了件宽松的灰色卫衣，厚重的牛仔外套很好地掩饰了他的孕肚。他的头发已经将将及肩，看起来有点雌雄莫辨的意思。
他有点拘束，搓着胳膊站在前台：“你好，请问……娄程在吗？”
前台的女孩抬头看他：“你找娄程做什么？”
“我是他家里人……”
“家里人？女朋友啊？”她笑。
姜筱田红着脸，没吱声，权当默认了。
“真的假的？”女孩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他。长得的确好看，好像有点胖，也可能是衣服太厚堆着显胖。她从前台走出来，扭头往里边一间小会客室走，抬高了声音冲里面喊：“欣欣！出来一下，你们娄队女朋友来了！你来接待啊？”
她对着里面整理药箱的漂亮女孩，看好戏似的眨眨眼。
陈欣自顾自蹲着整理东西：“什么女朋友，别瞎说。一会儿看娄哥打你。”
“真的啊，就在门口。我问她是不是，她也没否认，长得可漂亮。”
陈欣这才抬头看她。她把手头的工作摆到一边，还没起身就看见门后探出个脑袋。
“你找娄程？”
“啊……是，我是他家里人。”
“女朋友？”
“啊……恩……”
“啊？真是！”陈欣站起来，她慢悠悠走到姜筱田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然后露出笑容，挽住姜筱田的手臂，“你长得真漂亮……我带你去找娄程。他好不够意思，交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说，肯定是怕我叫他请客吃饭。”
“没，没有……谢谢。”姜筱田绷直了胳膊。他很久没和外人有身体接触，也很久没被这么直球地夸奖。于是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帮我叫一下娄程吧。”
“我现在就带你去呀，他们在里面训练。娄程每次都起得最晚，平时我要叫大半个小时他才起床，今天好了，你去叫他，他肯定一轱辘爬起来了。”
“哦……哦……”
“娄程这几天来得勤，白天打拳，晚上就跟我们一起吃吃喝喝，是不是太久没去找你了？你放心吧，他可没干什么出格事儿。你要是早点来找他，我早就帮你看着他了。”
“哎我跟你说，娄程前几天……”
陈欣挺开朗，前台到训练场路程不近，她叨叨不绝说了一路，基本都是队里的生活，或者是娄程的糗事。
这感觉离他挺远的。
即使是在大学里，他也没有这样的一群朋友。怕被人发现身体的秘密，所以就算是舍友也不敢亲近。最后更是租了个房子在学校旁边住着，随时等着娄彷斌得空来操他。
他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被陈欣逗得大笑，两个人关系顿时亲近不少。等到了训练场，已经能手挽着手，头挨在一起说悄悄话了。
其实娄程今天起得挺早，正穿着护具砸沙袋玩儿。转头看着后勤部的女孩儿和姜筱田一起走来，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愣了好几秒。他单手撑着围栏从台上跳下来：“你怎么来了？田田？”
四周打拳的男孩儿女孩儿都冲这里看来，姜筱田不自在地后退一步。反倒是陈欣跑上前，跟娄程面对面对质起来：“好啊你，交这么可爱的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今天你请吃饭啊。”
其他人听了也跟着起哄，吵吵闹闹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