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苏洮的心肺险些气炸,他能怎么看,如今这般境地,没有任何事都比得过自己的性命。可恨满堂儿孙,唯有蕊儿关心他的身体,所有人怕是都巴不得他死。
他瞪着苏离,目光阴冷。
苏离不避不躲,眼神平静。
“父亲,方才你说是许氏下毒,真的不用报官吗?”苏敬中发问。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眸中也没有多少波澜。如果不是对自己的父亲失望至极,他又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大伯!”苏蕊突然出声,“眼下情况未明,当以祖父的身体为重。那些人十年前下毒害您,十年后又给祖父下毒,他们就是想离间我们侯府。如果您真的因此和祖父离心,岂不是中了那些人的奸计。”
“对,对,蕊儿说得没错,大哥你一定要三思。”苏敬东猛点头。
苏敬中看着他们,道:“你们不过侯府旁支,多年寄居侯府已是不妥,难道还想掺和我们侯府私事?”
所有人一愣,万万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提及这事。
许氏扭曲的脸色密布阴霾,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她一心想当侯府的老夫人,所以兼祧的说法不过是糊弄世人,她和两个儿子都没有记在那位旁支的名下。
苏敬东连忙道:“当年兼祧一说不过是父亲哄我母亲的,其实我们一直都是侯府子孙。”
“这么说来,许氏不是什么堂祖母,而是侯爷的一个老妾。”苏离冷道,说出来的话如带刺的针,狠狠扎进许氏的心窝。尤其是那一声老妾,如同刮骨的刀一样剥开许氏的面皮,露出里面不堪的腐肉臭骨。
许氏眼神阴狠,如淬毒一般。
苏离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恶毒,道:“我说错了,你不是侯爷的老妾。你们一家人都已上族谱,名正言顺地记在那位堂祖父的家谱上。”
“你说什么?”
“你听谁说的?”
“你胡说!”
西院众人都不信,齐齐惊问。
苏离怎么可能会胡说,不过是花些银子的事,且红纸黑字过了明路。
杜氏握紧孙女的手,她这一生没有夫妻缘,本以为子女缘分也浅,谁能想到还会有否极泰来的一天,多亏这孩子懂事孝顺又心思。
“怎么?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夫人,到头来还想当妾?”她讥笑地看了一眼许氏,然后转向苏洮这边,“侯爷,这个妾室您还愿意要吗?”
苏洮知道,杜氏是让他做出选择。如果他选择要许氏及二房三房,那么杜氏和大房就不会管他。如果他选择不要许氏母子,那么大房就会趁机上位。
性命与爵位孰轻孰重,他压根不想选择,却由不得他不做出选择。
“这个毒妇,该死!”
一句话,决定许氏的结局。
许氏不敢置信,因为她就算是起了动手的心思,但从未想过要侯爷的性命。她目露疯狂,伊然受不住这般事实。
苏敬东突然指着许氏一脸悲愤,“母亲,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着又跪在地上,痛苦地哀求苏洮,“父亲,母亲所做之事我们全然不知。若是知道她有这样的心思,哪怕是拼着不要命儿子也会阻止。”
如果说苏洮的绝情是让许氏深受打击,那么苏敬东的话则是压垮她心里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里明白弃车保帅的道理,可落到自己的头上却是如此的难以接受。
事到如今,她自知难逃一死,疯了似的狂喊,“没错,毒是我下的。你说过会宠我一辈子,你还说过会让我们的儿子继承侯府。你背弃承诺,你言而无信,你和那些小贱人风流快活时可有想过我?”
“去死!去死!贱人!贱人!”苏洮的眼浑浊而腥红,“老大你快动手,杀了这个贱人,你给我杀了她!”
杜氏幽幽开口,“一夜夫妻百日恩,侯爷真是狠心。如今许氏病瘫在榻,也算是得了报应,侯爷何必赶尽杀绝。”
许氏没想到杜氏会给自己求情,她一时呆愣着表情滞然。
苏蕊咬着唇,她真想骂杜氏多管闲事。如果祖母不死,哪能消除祖父心头之恨,他们岂不是再无翻身之日。
“祖母,您怎么能如此糊涂。”她哭喊出声。“祖父一向敬重您,您怎么能寒了他的心。若不是恨极怒极,祖父也不会这般震怒。”
许氏还愣神着,听到这话似乎明白什么,同时心下血气翻涌。她愿意为儿孙牺牲,并不意味着她不会难过。大孙女的言之下意她听得明明白白,分明是告诉她侯爷不会原谅她,她唯有一死才能抵消。
她嘴巴动了动,看上去脸色灰败面目可憎。
杜氏睨着她,眼神不掩同情。“侯爷的身体要紧,你们这些旁支好自为之。你们不走,是想耽搁侯爷解毒吗?”
苏洮哪里还顾得上其它,闻言怒喝,“滚!你们给我滚!”
屋子里再次静到可怕,连苏洮粗重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
苏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那目光如针如芒。她微微侧目,直直对上苏蕊来不及收回的怨毒眼神。在苏蕊心虚而狼狈的躲闪中,她浅浅一笑。
“蕊儿堂姐最是懂事孝顺,想必日后定能好好侍候瘫痪在床的堂祖母。”
苏蕊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心下是无边无际的恨意。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嫉妒这个堂妹,嫉妒对方所拥有的一切。从小到大她自认为样样都比这个堂妹强,但是出身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曾经她一度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将这个堂妹踩在脚底下,却不想因为祖母的愚蠢功败垂成。
此刻她恨极许氏,如果不是祖母太蠢,蠢到用同样的手段和同样的毒,事情又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更可恨的是,到了这个地步祖母还想着自己,根本没有为他们考虑。
她真想站出去大声的告诉所有人,事情是许氏一人所为,和他们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他们惩罚许氏一人就好,不应该迁怒他们。可是她不能,因为许氏是她的亲祖母,如果她真这么做了,即使能继续留在侯府,以后也没办法抬头做人。
“祖父,您的身体要紧。求您让我父亲留下来照顾你。若不然我们便是走了也良心难安,我父亲更是会抱憾终生。”
“父亲,儿子也要留下来侍候您。”苏敬东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先前苏蕊说要留下来苏洮还有些安慰,猛一听到苏敬东的声音,又想起刚才这个畜生要对自己做的事,立马怒不可遏。他脖子青筋梗起,大吼:“滚!都给我滚!从今往后你们不再是我的儿孙,不许再踏进侯府半步!”
有他这句话,事情已成定局。
苏蕊这时不仅恨祖母不识时务,也气三叔看不清形势。她还想再挣扎,已经被杜沉香身边的婆子拉着往外拖。杜氏一个吩咐下去,又有下人进来拖人。
很快,挤挤嚷嚷的屋子就空了,只剩下大房一家人和许氏。许氏深凹的眼中一片赤红,怨毒地瞪着苏洮。苏洮一脸阴沉,无比厌恶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