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来不来,一句话
朱珠远远地冲李牧招手,李牧微微怔了一下,“都有点认不出你了。”
平时上班朱珠都不化妆,只简单地涂了个口红,李牧虽然不懂,但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朱珠有点不一样。
“你到很久了吗?”李牧坐下,服务员递上菜单,他看了眼价格,“我来请你。”
“是我约你出来的,当然是我来请。”朱珠点了杯饮料,看着李牧下意识板直的背,“其实你不用太紧张,我只是觉得烦闷,就想找个人聊聊天。”
李牧抓了抓头,“哦,那聊。”
朱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李牧,我平时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逗啊。”
对方这么一说,李牧更感觉有点放不开。这种情形似曾相识,李牧知道自己一贯是受姑娘喜欢的,女孩子表达喜爱的时候,会散发出一股微妙的气场。
“……其实岳总他们也很有趣的。”李牧下意识地将岳人歌搬出来,“我……”
朱珠叹了口气,“你是真喜欢这份工作啊?好不容易都休息了还提到他们。”
一听这话,李牧微微一愣,“你不喜欢吗?”
朱珠比他入行早,经验更丰富,工作上出的错也更少。就连梁川这样轻易不夸人的吝啬鬼,也难免会称赞一句朱珠是他这些年见过最有潜力的调酒师预备役。
李牧也曾暗自将朱珠定为自己的目标。短期内,如果能达到朱珠这样的水准,就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可今天,朱珠妆容精致的脸上竟然也有了些许疲态。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她勉强扬起一丝笑容,但那抹微笑很快就消失了,“就是因为喜欢,所以有时候会觉得迷茫。”
李牧点的饮料也端了上来。他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注视着女孩的脸。
“你接触调酒是什么时候?反正我家里就是卖酒的。”朱珠仰着头,好像在看天空,又好像在看李牧看不见的地方,“所有人都说我应该从事跟酒相关的行业,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真好,李牧想,我和你截然相反。
“我大学念了酒店管理,”朱珠说,“也在酒店的餐饮部工作过,还系统地学习过调酒的知识,甚至可以说,大部分调酒师会的东西,我都已经会了。”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呢?李牧想。
“你肯定要问,既然我都已经会了这么多,那么我来狄俄尼做什么。”朱珠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上一家酒吧辞职吗?”
李牧摇头。他不擅长探听别人的八卦。
“因为那家店打着培养调酒师的名义,让实习生长期打杂。我在那边只学会了端盘子。”朱珠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烟,点燃前问李牧,“不介意吧?”
李牧摇头。
很正常的经历,李牧想。
大概所有起点高的人都有这样的苦恼。会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对一些细小的知识与收获容易不屑一顾,甚至过早产生厌烦感,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容易过早放弃或离开。
朱珠的履历比李牧的漂亮许多,哪怕按照她所说的“浪费时间”在一家酒吧里“端了三个月盘子”,那也是比李牧用三脚猫功夫当了几个月调酒师要好得多。
“所以你担心,你现在在狄俄尼也是重蹈覆辙?”李牧听完,小心翼翼地替她总结,“是这样吗?”
朱珠笑了一下,“你真的很聪明,听说你还留过学。”
“听谁说的。”李牧有点不自然,“都是乱讲。”
“别不承认了。”朱珠笑了,“高学历也不是件坏事。再说,你这么帅,议论你的人太多了。只不过,大家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
李牧不知道该作何反驳,只好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也只是吐槽一下罢了。”朱珠悠闲地吐了一串烟圈,眯着眼,语气也一并变得懒散起来,“在这里学到的东西也不少,但对我来说,还是不够。”
李牧知道,他和朱珠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我的目标是不是定得太高了。”朱珠说,“我的目标是26岁的时候当上主调,可是我现在已经25岁。”她摇摇头,“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李牧想说或许你可以活到96岁,就算36岁的时候当上主调也为时未晚。可是他知道,一个好胜的人不会满足于这样的安慰。甚至李牧自己,也都有点着急。
如果就这么蹉跎光阴,年复一年下去,面对家人,他除了没有底气的倔强,还有什么呢?
到最后,还是朱珠抢着买了单。李牧喝了点酒,一个人散心。天色已经有点晚了,平时这个时候他已经在狄俄尼准备当天的工作,根本无心欣赏风景。
花都初春的夜晚,一大片绯红的云霞,姿态旖旎地蔓延了大半个天空。流金般的暮色铺满大地,李牧看着老树抽出新芽,忽然有点感慨。不远处传来叮叮咚咚泉水般的音乐声,他循声望去,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小子最近是发达了,得亏老哥我今天把你逮住了。”李牧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赵升焉。这花都说小不小,说大也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不知不觉,竟然都走到人家店门口了。
赵升焉瘦了。剃着小平头,脸上的婴儿肥消了不少,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还是固定搭配。李牧亲密地用胳膊肘顶了顶赵升焉的肚子,“不错嘛,哥,最近减肥了?”
赵升焉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减什么肥,最近忙得,哎哟,肉是蹭蹭地掉。来来来,进来坐。要是我妈在,肯定得给我做五花肉了。”
“如果有肉吃,记得叫我。”李牧脑海里马上浮现五花肉的倩影,条件反射地咽了咽口水。
赵升焉又好气又好笑,上下打量了李牧一圈,“你最近变了不少嘛。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梁……岳人歌那小子对你还可以吧?”
李牧被赵升焉拉扯着坐下,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五一十跟赵升焉说了。
李牧一向对别人都留几分心眼,赵升焉除外。他在国外酒吧打工那会儿就认识赵升焉了,说起来还是老赵把他正式引到这条路上。只可惜花朗一直不缺人,李牧又有股子傲劲儿,觉得到花朗,多少还是沾着赵升焉的光,他又没经验,对不住赵升焉开的工资,于是不肯。
赵升焉好脾气,够义气,在圈子里人脉广,也知道李牧的性格。年轻人嘛,谁还没点个性呢。本着大哥照顾小弟的精神,这些日子以来,巴斯滕,乃至其他一些零零碎碎的工作都是他介绍给李牧的。
听李牧絮絮叨叨说了一圈,赵升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知道狄俄尼在培养人这块儿做得不错,他们也不按照基础来招人,这是岳人歌一贯的风格,我也不好评价。不过,”他笑眯眯的桃花眼眨了一眨,“你真的愿意一直刷盘子擦瓶子?”
李牧怔了一下,不知道赵升焉这话从何说起。
“据我了解,狄俄尼的培训周期不短,你得需要耐心,慢慢磨。入门培训两到三个月不等,接着你才能开始练基本功,等你真正能上手调一杯简单的马天尼,估计得一年以后。”赵升焉似乎比他更了解狄俄尼,“等到那时候,你还有这份激情和热情吗?”
李牧听得背后不觉冒出薄薄的一层冷汗,如果真是这样,朱珠那个“26岁当上主调的愿望”,几乎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