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好好养伤吧,我先走了。”说完,杜衡煊手上挂着外套,头也不回地往病房外走去。
“等等!”
“嗯?你还有什么事?”杜衡煊回头,一双眼满是不耐烦,用一种“屁事真多”的眼神俯视着江晚。
江晚一吓,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额……那个……你会给我请护工吗?”
“嗯,这个你不用操心。”杜衡煊说完就打开了门。
“等等!”
“……”
杜衡煊又回过了头,也不说话,就是眉间的沟壑更深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晚,盯得江晚有点虚,怕他一来气就踹自己的背。
“那个……额……你能不能把钱给我,我自己来请?”说完也不敢看杜衡煊,毕竟自己确实心虚。
杜衡煊扫了一眼江晚,想着这种人真是想钱想疯了,这点差价也要赚。鄙夷之情溢于言表,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然后径直走了。
不过杜衡煊猜错了,江晚不是想赚差价,他是压根儿就没想请护工。
夜里,江晚疼得睡不着,背部皮肉处传来的痛楚,让他分不清那是在愈合,还是在腐烂。
膀胱处胀胀的,江晚实在是憋不住了,才一点一点地起身,每动一下,背后就像被撕裂了开来,骨碎脊裂般疼得揪心。
难受得他想把背上那片糜/烂,连皮带肉地都给扒下来。
等解决完了,往床上爬的时候,那直往心口钻的疼痛,又要再经历一次。简直像受酷刑一样。
偏偏白天还作死,吃了不少水果,一到夜里就尿意频繁,折腾了一宿。
睡不着的时候他就看书。高三的课在高二就讲完了,留了一学年的时间来复习这三年的知识。如今没有新课程,江晚也安心得多了。
就是人是趴着的,又只能用一只手,翻书很不方便。没一会儿就手酸了。他只能看会儿,歇会儿。
终于熬过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晨老板来了。还是胡子拉碴,绑着个头发,像个流浪汉一样。他摸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还没吸上两口,就被查房的护士长凶巴巴地撵了出去。
“干什么呢这是?病人都这样了还抽烟?就不能为病人创造一个健康无烟的环境吗?还是个大人,一点都不为小孩子着想。怎么回事?说你两句不应该了?”
三四十岁的人,被训得像个小学生一样,低着头默默受着,一语不发,只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嗯,是是是,对对对。”
等护士长训完人,老板才委屈巴巴地溜进来:“她好凶啊。”
然后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打量了一下病房的环境,有电视,有小冰箱,还有独立卫浴,可以说是条件很不错了,这光是住院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吧。
因此看着江晚,一时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
江晚侧着头看老板,有些忐忑,一颗心脏像抡大锤似的,砰砰砰地在胸腔里乱砸。露着个后背,一动不能动弹,像一块等待宰割的鱼。
“小江啊,你好好养伤,你这个月干了多少天,我就给你算多少天的工资,当然工伤赔偿我也会一道发给你。”老板想抽烟,又不能抽,右腿就像踩缝纫机一样,抖个没完没了。
都结算工资了,看来真的被辞了……江晚的目光逐渐暗淡了下去,老板瞧了个真真切切。
解释道:“嘿,别不开心啊,我也是小本生意,干个几天就发一个月的工资,我也做不到啊。”
江晚点点头,能发工伤赔偿,老板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而且这事怨不得别人,要怨就怨杜衡煊那个王八蛋,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他对杜衡煊也没多少可抱怨的了。首先杜衡煊也不是针对他,还给自己付了医药费,昨天还买了那么多蛋糕给他吃。
不过虽说不怨,但是也喜欢不起来就是了。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光是想想,江晚都觉得慎得慌,在暖气十足的病房里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
“老板,换洗的员工服我放在家里了,等我出院了我再送到店里去。”
“啥?”老板有些蒙圈,烟瘾犯了,他腿抖得更欢实了,堪比市政修路用的打桩机,“你送店里来干啥?那等你养好回来了,我岂不是要给你发新的?不是还能穿吗?”
嗯?
嗯??
江晚有些意外,试探性地问:“老板你不是要把我辞了吗?”
老板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小孩刚才一副快哭了的表情,原来是误会了。
他这人没什么耐心,没好气地解释道:“别瞎想了,像你这么能吃苦能扛事的员工能有几个?养好了伤快点回来,要到年关了,店里忙。嗯,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要往外走,走一半又退了回来,从衣兜里掏出几百块钱,塞进了病床旁边的柜子里,“比起水果那些,我想你更需要钱,放这儿了,别忘了啊。”
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头也没回地手一挥,示意了再见。
江晚第一次觉得老板还挺帅气,像电影里八十年代的古惑仔,爆炸都不回头的那种。
吃了颗定心丸,老板一走,江晚的睡意就涌了上来。
他趴在床上,睡得不舒服,总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分不真切梦境和现实。
他看到他妈妈走进病房,亲他的脸,还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唤他小晚,笑得很温柔。
一清醒过来,他就逮着李老爷子问:“我妈妈还好吗?”
李老爷子削着苹果,告诉他:“好着呢,我上午才去看过了。还带了一束铃兰过去。”
“可是我看到她来找我了。”
李老爷子皱着眉想了想:“因为她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你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所以能看见吧。”
江晚听了,这才放心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