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思琰的28寸行李箱里装满了礼物。她把属于斯珩的四分之一拿到床上，一件一件往斯珩身上比划。

“最好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提前送给你了，其他的我就随便买了点。”她把领带挂到斯珩脖子上，但不知道怎么打结，胡乱缠了几圈后配上她亲自挑选的领带夹，后退几步仔细欣赏。“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她背着手得意地歪了歪脑袋。

斯珩无奈地叹了口气，由着章思琰把他当展示架子，换上她买的新衬衫，再自己动手整好系得乱七八糟的领带。这些东西不算太贵，但款式都很适合斯珩，妹妹的眼光确实不错。斯珩挽起袖口，一边想着回去该教教罗一帆怎么打领带，以后上班前都让他来。

“这个你自己回去装吧，我不会搞。”章思琰拿着袖扣比划两下就放了回去。“手表我就没给你买了哦，我看你还挺喜欢妈妈送你的这块，戴了好几年了还不换呢。”她戳戳斯珩的手腕，夸张地拖长了语调。

斯珩把手背到身后，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问她还有没有需要试穿的服饰。而章思琰不依不挠，继续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哦，过时的手表还每年花钱抛光保养，对一块手表那么珍惜，还嘴硬不肯回……”

“没别的要送我的我就先回去了，你在这儿好好休息。”斯珩板起脸捂住章思琰的嘴。

他刚工作那年，章钰送给他这块手表。可能是手术抑制了激素也抑制了情绪起伏，也可能是想明白了延续仇恨不会带来任何改变，他勉强与章钰表面和解，收下了这份礼物。章思琰也没说错，他确实没有换手表的想法，还将它保养得崭新如初，但大部分原因只是他对配饰不感兴趣罢了。

……大概是这样吧。章钰对子女经济上的无私远远不能够将功抵过。留着这块表，还能时刻警醒自己。

斯珩将这几样礼物放回包装盒中，转身看见章思琰蹲在行李箱旁边，仰着脑袋心虚又有些狡诈地笑着看他，手里藏着什么东西。

“还有什么要给我的？”

章思琰扭扭捏捏地站起来，亮出一盒从包装来看就不太妙的保健品。“那个……我原来怕你老吃药对身体不好，为了你的幸福生活着想我就给你买了点补品当然你用不上么是最好的……”在斯珩逐渐冷漠的眼神问责下，她越说越小声，啪一下把保健品扔回行李箱，背过手乖乖站好，怂怂地垂下脑袋。

斯珩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下的关键问题是，他该怎么把章思琰送他的生日礼物带回去，章思琰给罗一帆买的那一大堆零食和小玩意儿又该怎么给出去。

“所以说啊，我过来就是催你快点告诉他你是我哥哥嘛。”章思琰把自己扔到床上，歪着脑袋看瘫在沙发上按摩太阳穴的斯珩，“然后我再把礼物送出去，不就皆大欢喜了。”

“……我本来已经打算好生日那天告诉他的。”

“那你怎么也不提前跟我通个信。”章思琰理直气壮地反问。没等斯珩缓过半口气，她又催促道：“这种事情不是越早说开越好么，就几句话的事情你还要写什么方案么？妈妈的那些事又不是没人在说了，周阿姨肯定也听说过的，一帆早晚也要知道。等下叫他出来吃饭，我陪你一起解释不就解决了。”

说起来倒是容易。斯珩想起周燕对他说的那番话，无法预测罗一帆知道他和章思琰的关系后会有哪种反应，会不会感到生气、难过，想东想西，将他们的相遇相识误解成兄妹俩出于善意的玩笑或是骗局。他还没想好这种糟糕情况的对策，不知道如果将自己的故事全盘托出，能不能换来罗一帆的谅解，还是会让他感到更加害怕、退缩。

斯珩将自己的部分担忧说给了章思琰，章思琰听完后沉默片刻，意识到自己确实考虑不周。“是哦，他那个脑瓜子，搞不好很有可能会想歪……”她盘腿坐起来，眉头紧皱，“这样你就算告诉他高中你就盯上他了，他也不会信的吧？或者连那时候的我也跟着误会了……把我们俩都当变态……”

她这时终于有了点妹妹的自觉，可怜巴巴地向哥哥投去求助的眼神：“那怎么办呀，我来都来了……”

“你先睡会儿吧，倒个时差。”短短十来分钟内，斯珩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他让章思琰好好休息，收拾好他和罗一帆的礼物，准备回家先试探试探。

“那你拿这些回去要怎么解释啊？”

“我之前和他说过我有妹妹。”

章思琰傻了，震惊地瞪大双眼歪倒在枕头上：“那他还没怀疑过你是我哥？”

斯珩笑得无奈。他也是刚想起来最开始为了取得罗一帆的信任，提过这么一句。“可能是从来没想过我们会瞒着他吧……”斯珩摇摇头，担忧和歉意成倍加深。

―

罗一帆要是睡醒了发现斯珩不在，一定会立刻找他，手机没收到消息，他大概是还在赖床。斯珩轻手轻脚打开家门，却发现了异样――少了双帆布鞋。餐桌上的早饭原封不动，卧室的床铺得整齐，而罗一帆不见踪影。斯珩不安地拨出电话，第一遍响了两声后被挂断，之后三遍都是无人接听。

“宝宝，你去哪儿了？”他只好选择发消息，连忙调出门口的监控视频，发现罗一帆十五分钟前刚出门，抬起手似乎是在抹眼泪，只带了手机。

他这是知道了？

微信和短信自然也没能收到回复，斯珩没工夫细想罗一帆是怎么发现的，立刻跑去小区门卫室询问情况。“师傅，您有看见过我对象吗，大概十多分钟前出去的。”他急出了一身汗，双臂撑在门卫室窗台，喘着粗气给保安比划罗一帆样子。

“跟你吵架离家出走啦？”保安大叔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抬手指向大门右侧，“我看他往那边走了，也没打车，哭得哟那叫一个伤心啧啧啧……赶紧去把人哄回来吧！”

斯珩仓促道谢，转身就冲向保安指的那条路，跑了几步又折回地下车库开车，把冷风开到最大。地铁站在同一方向，先去公寓找找。

方向盘都要被掐出印痕，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张罚单，公寓楼的电梯在焦急心情的衬托下速度格外地慢。斯珩赶到门口时衬衣后背几乎湿透，门锁触屏也按不灵光，在即将锁定报警前终于打开门，但仍然一无所获。

罗一帆没回来过。

打他单位的值班电话也没有用，接线的值班人员说他不在。

斯珩又去洗了个冷水澡，换上他备在这里的衣服。在一团乱麻的思绪中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相处的这几个月时间太短了，他来不及向罗一帆坦白真正的自己，也不够了解罗一帆，想不出他会躲在哪里。

章思琰能猜到么？他们交往了快两年，现在也是关系密切的好朋友，一定比他更了解罗一帆吧。这时候也没必要吃醋嫉妒，找人要紧，找到了再把章思琰隔开就行。斯珩没设置默认拨号卡，拨出章思琰的号码后有五秒时间选择，在最后一秒他放弃向妹妹求助，用工作手机号试着给罗一帆再打一遍。

“喂，您好。”接通了。罗一帆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委屈，带了一点哭腔，像黏牙的糯米麻薯，叫斯珩一时开不了口，心疼极了。

但罗一帆很快从沉默中反应过来陌生号码的所属者，挂断了电话，斯珩只隐约听到了几声狗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