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柳暗
第070章柳暗
陈颂宜在纽约待了三天,第四天上午，沈毓淮送她去机场。
这几天顾君兰都没回家，陈颂宜临走前才又跟她见上一面,她依旧是那样端庄严肃的,嘴角一抹不咸不淡的笑意,在门口同她挥挥手，什么也没多说。
陈颂宜面对顾君兰，难免有一种面对老师的忐忑。
沈毓淮陪着她在候机室里坐着,一只手回邮件，另一只手按在她紧绷的背上,笑说：“怎么还这么紧张？”
陈颂宜无奈：“顾老师看起来太严肃了。”
他熄了屏，握住她的手，指腹轻柔地在她手心揉撚安抚，说：“顾老师只是生性如此,并不是针对你。”
她点点头，反握着他的掌心：“我知道。其实我还挺羡慕顾老师的,能够心无旁骛地追求自己的事业，做出那么斐然的成绩。”
沈毓淮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按着她的指甲,说：“你也可以的，只要你想。”
她抿抿唇，笑了一下,又叹一口气，却不显得失落,只是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他向来是这样温和顺从的态度：“慢慢走，我陪你。”
陈颂宜靠在他肩头,擡头望了一眼他，仰起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亲。她此行其实有个未知问题亟待解决，她想知道沈毓淮为什么突然来纽约，一定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争吵。
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前，沈毓淮仿佛能够洞悉她的心思一般，开口跟她解释：“最近天汇在做架构调整，内部有点问题需要解决，我会在纽约留一段时间，尽可能抽空去看你。”
她蹙了蹙眉：“情况严重吗？”
沈毓淮把她的脑袋按回自己肩膀上，回完手上的邮件，下巴抵在她额头上，缓缓吸了一口气，说：“不严重，不用担心。”
“你不用抽空回国，忙好你的事情，我既然帮不上你什么，总不好拖你后腿。”
他顿了顿，闭上眼睛，显得疲怠，说：“依依，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
她愣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
沈毓淮倏然睁眼，单手捏住她的两边脸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眉头一皱，说道：“回去好好休息，黑眼圈都重了。”
“知道了，你还说我呢。”她撇撇嘴，玩他的手指，说，“不过回去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尽量好好休息。”
沈毓淮这下想起来陈颂宜电脑上的那份竞标文书，语气严肃了一点：“云客准备参与未科医疗园区的机器人三轮竞标？”
陈颂宜用力地点点头：“是的。”
“风控怎么说？”
沈毓淮向来不干涉她的工作，今天突然询问，让陈颂宜有点无所适从，她愣了愣，认真答道：“eva对接的风控公司，在投标前期对招标单位的项目可行性、财务分析、效益分析和建设条件都做过评估，风险在可控制范围内。”
沈毓淮皱了皱眉，刚要开口，便对上陈颂宜一双笑盈盈的眼睛，她说：“这次竞标开始之前，我的心态和之前的几个项目完全不一样了，公司的同事们也是，我们不再做中端，而是从零开始慢慢孵化这个项目，申请通过了六项实用专利和外观专利。”
“而且这一次招标开始之前，我是抱着盲投的心态筹备的。但是云客居然进入了招标名单，这对我们整个团队来说，都是跨越性的进步。”
陈颂宜一直以来就是这样，谈到她愿意为之倾尽心血的事业，眼睛弯得像月牙一样，从大学到现在，她骨子里的赤诚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但她也不仅仅只是凭借一腔孤勇，她三思、谨慎，在确保不会完全脱离掌控的情况下，去完成这一场冒险。
陈颂宜一直是个爱冒险的人。
“考虑过失败的后果吗？”沈毓淮望着她的眼睛，他知道许多话现在说来不及了，陈颂宜和整个云客为这个项目前前后后付出那么多心血，光是前期筹备的资金就高达九百万元，对于他们这个体量的企业来说是一笔巨款，她是抱着必胜的决心去的。
但他的网布好了，不能眼睁睁看着陈颂宜跳下去。
陈颂宜沉默了一会儿，对沈毓淮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意外，他向来是严谨的人，她也不例外。
作为公司决策人，不能仅仅凭着一腔孤勇做决定，她手下养着那么多员工，就算背后投资充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九百万打水漂，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赢，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输，成王败寇，她能接受失败，也提前找好了退路。
“考虑过的。所以我们不仅仅有天汇建业一个合作方，只不过，竞标失败的路会走得坎坷一点而已。”
“如果现在就弃标，寻找新的合作方呢？”
陈颂宜看了他一眼，立刻皱起眉：“不可能，筹备方向有专业指向性，现在改变没有意义。”
她握住沈毓淮的手：“我有自己的判断能力，我想试一试，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一句话，将沈毓淮之后都要说的话噎了回去，她这样斗志昂扬，像是悬崖峭壁之上的雌鹰，锐利凶猛，他不忍心在这个时候给她泼冷水。
沈毓淮深吸了一口气，将她的五指收拢进自己的掌心中，搂她进怀里：“好。”
就像是十八九岁的陈颂宜站在他面前，兴致盎然地扬起她的下巴，说：“沈毓淮，我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
他面对这样的陈颂宜，说不出一句否认的话。
陈颂宜擡头看了看沈毓淮，总觉得他有心事，但他似乎不愿意告诉她，他们之间的空气便这么凝滞下t来，谁也不能多说一句话。
二十分钟之后，一位地勤过来给他们引路：“沈先生，陈小姐可以准备登机了。”
沈毓淮点点头，拉着陈颂宜的手站起来，一直送她到登机口，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到家记得给他打个电话。
不管纽约是几点，都要给他回个电话。
陈颂宜点头应下：“知道了。等我有空了再过来看你。”
他笑她：“有空多休息。”
陈颂宜轻飘飘地剜他一眼，脸上还是笑盈盈的，说：“你也是。”
她一个人走到廊桥的尽头，往回望，沈毓淮还站在原地，双手插在口袋里，看见她回头，同她挥挥手，她扬起手臂用力地挥了挥。
等她到座位上坐下，看见玻璃窗内旅客来往，分别的恋人最后拥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仿佛有细针扎在血管上，不痛不痒的，却时时刻刻提醒她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