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拨云见日

第041章拨云见日

沈毓淮一个人坐在车里,在车子的暗格里摸出一t包烟。

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本来烟瘾就不重，干脆戒了干净。

他站在承重柱的垃圾桶边上,刚点了一根烟,又摁灭扔掉。

万象城的地下车库光线很好,并不容易给人灰扑扑的感觉，他站在那里，却像极了一整个阴天,浓云聚集在一起，不肯散开。

陈颂宜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人，被颓败的灰黑色浸着，周身都是戾气。

沈毓淮擡眸，陈颂宜的身影慢慢移进他的视线里,他的眼前却突然被一团黑雾蒙蔽住，耳际有不真切的嗡鸣声。

她几乎已经冷静了,显示出一种稳重成熟的气质。

但是插在口袋里的手不会说谎，不管她如何按捺,指尖还是在抖,陈颂宜只能将手蜷成拳头,用力攥进手心，指甲划得生疼。

她没看沈毓淮的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聚焦,就问他：“我们谈谈？”

“谈。”他倚着承重柱，掀起眼皮凝视着陈颂宜无处窜逃的眼神。

当两个人都心平气和下来,陈颂宜不知道先说什么，沈毓淮懒懒地将辩解的主动权递给她,让她无所适从。

他们能谈什么？陈颂宜到现在都不清楚沈毓淮在她身边的意图，在她落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纯粹做一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她不能把他想得这么阴暗。

“不说话？”他发出一声又低又浅的笑，顺便点了点头，“那我说。”

如果眼神能刀人，陈颂宜现在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体无完肤了。

他要说的话似乎很难以启齿，关乎到他众星拱月的生命中与生俱来的骄傲。

陈颂宜猛地擡头，看见他泛红的眼尾。

这让陈颂宜想到他们临近分手前，一整个九月，两个人经常吵架。

其实爱到最后未必会恶语相向的，他连吵架的时候都保持极好的修养，不曾高声吼过她一句。

她试图歇斯底里，但他转身而去，让这场怒火被迫归于平静。

哪怕是最尖锐的刀，也只是捅进棉花里，无关紧要的痕迹都不会留下。

她跟吴玉茵吵架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导致她这几年总是做噩梦，梦里的人面孔模糊不清，梦回惊醒时，潜意识又在不断提醒她，那个人就是沈毓淮。

陈颂宜忘记她在哪里看到过一个说法，说是频繁梦见一个人，是两人原定的路线在现实中走不下去，只能在梦里完成没有结局的宿命。

她相信，并且觉得这样也很好。

-

沈毓淮一直看着她，偏偏也没开口。

先说话的人还是陈颂宜，她脸上挂了些许泛苦的微笑：“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跟越嘉舟有点什么？”

她把话挑明了，彼此赤裸。

他们很少正面谈这个问题，只有许多年前的最后一次争吵，他问她：“越嘉舟不在你身边，所以你选了跟他最像的我，是不是？”

他没有听她的答案，人在遇到不确定的事情之前，懦弱的本性让他不得不逃避。

至于他究竟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是偶然间发现陈颂宜高中的时候发在社交平台上的一条vlog，她玩的是越嘉舟的相机，在他音乐会弹钢琴的时候替他拍了一段。

三四月份的吴会，开的最好的是樱花和垂丝海棠。

一中有一棵巨大无比的樱花树，在鲁迅像边上，树下放置着一架白色三角钢琴，是他们音乐社的同学搬过去的，那一天刚好是一中的樱花文会，还有社会人士来参加活动。

樱花飘飘摇摇落在少年的肩上，越嘉舟弹奏的是自己写的曲子，他对着镜头笑得明朗：“这首歌送给我的朋友，陈颂宜同学。”

沈毓淮很难形容自己看到那段视频的心情，命运故意安排，让他偶然间看到，又不得不联想起陈颂宜对他说的。

她很诚恳又害羞地告诉他，她对他是一见钟情，就是那场他被叶逸清拉去救场的明湖大学艺术团音乐会义演。

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像另外一个人，尤其是爱人的眼睛里，透过你在看着谁。

尽管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就有陈颂宜的高中同学说，沈毓淮跟越嘉舟，在某些地方有些相似，但他爱她，他们那会儿如胶似漆的，完全可以不在乎这些。

直到他亲眼看见越嘉舟吻了她。

吴会的10月底，陡然降温，秋雨连绵。

沈毓淮因为顾君兰生病的事不得不回美国一趟，他们当时就因为陈颂宜拒绝去美国交流的问题闹得不可开交，他是有意修复这段关系的。

等他匆忙回来，陈颂宜让他看到的，就是越嘉舟吻了她。

她那天似乎心情很差，在酒吧迷离的灯光之中，沈毓淮喊了她一声，往外面走。

他的车就停在酒吧门口，陈颂宜半个小时后出来，看着很清醒。

他摇下车窗，让她上车。

陈颂宜默默地上了车，默默地吻他，默默地流眼泪。

沈毓淮根本想不通，被戴绿帽子的是他，她到底在哭什么，是怨恨他坏了她的好事，还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受了莫大委屈？

那她投怀送抱做什么？问心有愧？

他知道越嘉舟在伯克利上学，他才因为私事回美国一趟，越嘉舟就这样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