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段从祯最近很忙,几天都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即鹿却觉得恍然松了一口气。
即便他不在家,也有的是办法监控自己,有天下午即鹿想出去透口气,打车往城西走,一直到城乡交界的地方。
在运河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下午,望着货轮一艘一艘驶过,即鹿甚至有种直接跑掉的想法。
还没等他深想,段从祯的消息就来了。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即鹿觉得身心俱疲。
【这家餐厅不错,可以去试试】
接着是一个定位,城西城郊的某家餐厅。
段从祯说:【位置已经帮你订好了,从你的位置过去步行用不了五分钟。】
望着屏幕上的定位光标,即鹿垂眼,低低地叹气。
他知道段从祯是在隐晦地威胁他,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他都知道,甚至时时刻刻看得见,不要有不切实际的想法。
他有的是办法监视自己,自然也有办法惩罚他。
所以段从祯不在家,于即鹿而言甚至是一件好事,至少活得压力会小很多。
他头一次这么期待段从祯工作忙待在实验室里,即鹿自己都觉得荒谬。
七年待在东青山攒的期许和痴恋,都捂不热段从祯的心。
垂眼,盯着手里盛着水的杯子,即鹿鼻子发堵,灌完两杯热水才好了一些。
盘腿坐在沙发上,即鹿低着头,铺着礼品纸给段从祯包装生日礼物,买的领带到得很快,墨黑色的盒子,上面烫金字体印着设计师的名字,看上去质感不错。
记得当时填信息的时候,导购问他是订来送给谁的,爱人还是亲人还是朋友,鉴于表上只有三个选项,即鹿思忖许久,虚虚握着笔,在爱人前面打了个勾。
他其实有点忌惮这个称呼。
上次听见,还是在段从祯嘴里。
他说,“我爱人有病,能帮我联系精神aM病院吗?”
那时段从祯脸上带着伤,衣冠楚楚,格外沉稳冷静的样子,嘴角都是即鹿一拳打出来的血,看着就像个受害者。
所有人都相信了他的话,所有人,包括警察。
望着他隐忍神色,民警甚至问他,“段先生,您是否遭遇家暴?需不需要去验伤?”
段从祯只沉默地摇头,眼神疏离而冷淡,看上去就像因为太爱自己的恋人,不忍心他受到法律制裁,宁愿忍受一个疯子的折磨。
他演的真的很好。
即鹿觉得自己就像一座孤岛,被关在上面,没人听他说话,也没人相信他。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精神病?
心口绞痛,呼吸乱了一瞬,美工刀一滞,直直地划向虎口,割出不深不浅的伤痕。
血液渗出来,越来越汹涌,汩汩流出,即鹿安静地看着,感觉不到疼,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抽离。
半晌,他低头,含住流血的地方,血腥味霎时流窜在整个口腔,说不出的腥甜。
随便找了创可贴贴上,即鹿又坐回去,继续包装生日礼物,妥帖粘好,抽了一根金色的绑带系上结。
把礼物盒放到一旁,即鹿吸了吸鼻子,靠在角落里,幽幽地盯着它,眼神模糊。
他都七年没给段从祯过生日了,七年间他那么期待,期待段从祯能来看他,至少给他打个电话,可他从来都等不到。
上次给他送礼物,还是用一个空药盒子装的,他在福利院里能装东西的只有药盒和碗,也拿不出别的东西。
掌心贴在绒质礼盒表面,格外柔软,说不出的舒服。即鹿垂眼出神,突然想起段从祯说要带他去看母亲。
恍然想起这个,即鹿脑子里霎时出现那天在十字路口,窜入脑子里的那些记忆。
那场车祸……
犹疑了一瞬,即鹿突然意识到什么,手臂倏地僵硬,呼吸也凝固了。
定定地望着礼盒,即鹿微张着嘴,脸色苍白,指尖缩了缩,冷得发抖。
抓起手机,即鹿深呼吸着,平复着狂窜的心跳,抖着手搜索新闻。
输入【醉驾】【车祸】【爆炸】【女性】几个关键词,即鹿紧紧攥着手机,目光盯着缓冲的标识,心提到嗓子眼。
搜了很久,果然翻到好多年前的一则新闻,写的就是当年发生的那场车祸,跟即鹿听到的,段从祯母亲丧生的车祸极其相似。
大车司机醉驾,撞上行驶的轿车,撞击后起火,爆炸,女性司机当场死亡,男人则被抢救回来,进了监狱。
车祸现场在偏僻的无名道路上,无人目睹,也提取不到有用的监控,只能依据车轮轨迹判断是一起醉驾事故。
新闻只配了几张事故后的图片,现场车轮印交错复杂,冒着黑烟。
即鹿余光扫到图片上,霎时头疼欲裂,手腕一软,手机摔到地上,砸出哐啷声响。
攥拳抵在额前,即鹿弓着身躯,呼吸愈发困难,好像被人掐着脖子。
破碎的回忆涌上脑海,似真似幻,过分真实的记忆,即鹿甚至能感觉到那场火灾,汹涌热烈的热度,贴在他脸上,刺痛无比。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低吼,两车相撞的震耳欲聋的轰响,刹车声,燃烧声,爆炸声……
即鹿突然觉得很热,很热,惊恐地睁眼,却发现客厅并没有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