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礼物
离渊兀自饮了口茶,看他一眼说:“不必。”
话音未落,他执杯的手蓦地一顿,眉头紧紧蹙起来,放下茶盏他的手心便化出一面镜子,两指注入灵力镜子里面便有花开妖娆,薄雾弥漫的花林浮现,花林里空无一物。
华清离开的步子顿住,瞥了眼问:“瞧着像幻境,迷失在里面了?”
离渊站起来,凝眉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天君面前收敛些,莫要把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都坐实了。”
他说罢,便只余一道悠悠的风,人影已消失不见。
华清看着那面镜子,便能料想得到离渊此番是去寻云舒月,只怕是在外界遇到了什么危险。他虽不喜云舒月,但他俩感情之间的事,他无意置喙。离渊活了这个年岁,若能有个伴侣,也是好的。
华清去了凌霄殿拜见天君,天君态度倒十分温和,问他:“听闻昆仑弟子说上神近来一直在外云游,力求再突破境界,可是有什么收获?”
华清笑意松散:“倒也是那日云清境外一战,感觉后生可畏,而我这般老神这些年修为也无甚进益,便想着下界悟一悟心法,修一修心境。耽误了要事,乃华清的罪过。”
“上神言重了。”天君在这天界之主的宝座上数万年之久,气量倒也没那么小。而且华清在魔界与魔尊大战,于修为上自然有损耗,又给林溪渡了三万年修为,虽说可以忽略不计,但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确实是不怎么好的。天君能明显感觉到,他既不是故意不把他这个天君放在眼里,天君也就不再计较,“魔族易主之事想必上神已经听说了,之前在天界幽居千年的裴夜弑父成为新魔尊,可见其性子之隐忍狠厉,加之又身负魔魂,想来日后必是六界一大祸患,不知上神可有何想法。”
华清略微沉吟:“裴夜既能杀掉魔尊,想必是有些本事,定不比魔尊好对付。君上既提起,华清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之前拜见尊上之时,尊上交代代为看好无尽海,守住大封,似有交代遗言之意,莫不是打算同那裴夜同归于尽?”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又惊又急道:“尊上此举实在有欠考虑,灵溪已取得裴夜信任,随时关注着他一举一动,裴夜并未对天界表现出敌意,魔魂于他来说亦是极大隐患,他未必敢轻举妄动,尊上如何不知,何必如此着急除掉他?”
华清行了两步,像是急得不行,言辞间有些没了条理:“尊上言辞间有愧为尊神,愧对君上,愧为众仙表率之意,现在想来定是自责之余,才有此决断。可我却是想不明白他为何自责,毕竟他从始至终都是为了天界安稳六界安危……”
天君被华清突突一通,嘴角抽动,想说什么,华清却骤然恭敬一拜:“君上,六界最大的威胁是无尽海大魔,华清自问担不起看好封印之责,所以自请去魔族对付裴夜,还请君上劝说尊上三思后行。”
“你二人犹如天界之柱,万事皆有众仙共同商讨对策,何至于是同归于尽的结果?”天君从座上行下,脸色不大好看。无尽海大封华清若都没有把握,那众仙家只怕更没有把握。若没了离渊,封印有何异样,不是太子上,就是他自行担起重担,能修复封印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他们一族便是无能罪人。
不知何时起,这等关乎六界安危的大事,大家都觉得该离渊担在肩上。或许是因为尊神身份,也或许是大家的期望过于沉重,所以离渊有了任何事都自觉承担,已成了习惯。他的胸怀是保护整个六界,包括他这个天君。
天君双目沉沉,忽而闭了闭眼,拂了拂袖道:“尊上那里本君自会劝说,魔尊的事上神亦不必多虑,既留了暗棋,便暂且观望一二。”
华清再躬身一拜,嘴角轻轻一扯,转身离开。
说到底,他还是有私心,做不到离渊那般心境。
虹镜之中显示的是相思河畔的红叶林,此地是妖界和冥界中间地界。常年瘴雾,生有妖物,亦有鬼物,幽暗阴晦,能勾起人心最深处的阴暗,让人迷失其中,若无法走出,待仙力耗尽,便是那些秽物的盘中餐。
云舒月离开天界之时,离渊阻拦不过,就给了她一件他亲自炼的法器,方才在天界是感应到法器轻鸣,想必是云舒月遇到了危险。
离渊走入红叶林中,脚下遍地红花,花开灼灼,拂动之间浮起一层星星点点似萤火的东西。离渊皱眉,长袖一拂,便分出一条路来。
但他在林中走遍,也未寻到云舒月的身影,虹镜既是显示在这里,便绝对不会有错,难道他来晚了?饶是他素日再冷静,也不免生出些担心。
就是这时,忽然自花间浮起的星星点点的萤火缠缠绕绕着照亮了一方,那里有两道滚在花丛中的身影。
衣衫不整,露出大片的肌肤,四肢互相纠缠。女子是云舒月,男子自然就是叶苏鸣。叶苏鸣对云舒月的心思他是知晓的,而云舒月迷乱之中未必识得眼前人是谁,二人若就此酿成大错,只怕后悔终生!
离渊眉头紧紧一皱,手中凝出白光便向两人扫去,两人闷哼一声,却并未分开,纠缠得越发紧了。离渊当即掐诀,从林外河中引来相思河冰凉的水,对着两人兜头一倒。冰凉浇冷炙热,两人睁开迷蒙的眼睛狼狈的朝他看来,就是那一刹离渊看清了两人的脸,竟然是灵溪和裴夜!
离渊心口猛地一窒,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如溪水漫过清晨的堤岸,满溢得让他心口作疼,同时生出无尽的杀意。
“师父!”灵溪身上只有薄如蝉翼的轻纱半遮半掩,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显得韵致楚楚,她惊惧的往裴夜怀里缩。
裴夜胸膛大敞,双手搂住灵溪,在她脸上亲了下,看来的目光充满挑衅与恶意:“尊上,可是满意了?”
是他大意了。
离渊瞬间重新静下心来,再抬眼眸中目光凛冽,长袖一挥,一道白光向两人袭去,一切便化作了虚无。一地红花葳蕤盛放,荧光点点,哪有什么人。
离渊闭了闭眼,神情更冷了。
他又在林中搜寻一圈,还是未寻到云舒月,倒是拾到了另一面虹镜。想来是她经过此地时,遗失在了这里,如此离渊稍稍松了口气,没在此地遇险便好。
他提步离开,行过花丛,不知哪里来了一阵风,整个红叶林簌簌作响,传来几道缥缈缠绵的女子笑声:“没想到六界之中最为清净高洁的尊神,也有此般见不得人的心思……”
话落,那笑声越□□缈,须臾便淡去。可又似魔音在耳,久久缠绕不散。
离渊神色冷然,一双眸子是从未有过的冰冷。他自然知道这是由他心境衍生出的幻境,可是不该,万万不该。
天界众仙忌惮着新魔尊,想着应对之策。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人各怀心思,干坑人的事。相比之下,魔族倒是“一片祥和”了。
当然,这个祥和来自于新任魔尊的魔威。先前的大战之中,剩下的几个魔将死的死,残的残,废的废。裴夜拿了张魔界的图纸圈圈划划,然后又指了十八个魔将,指下去的同时,也发话了,谁要是不服的,就去找新任魔将切磋,胜者为王的意思。
魔族向来以强为尊,魔尊都发话了,但凡有点心思的都去挑战切磋了,也就是那些有些能耐的自己互相打打打,搞内部消耗,就不会凑到裴夜面前了。
林溪觉得他这一招玩得甚好,她还以为他会搞个类似皇帝登基的大场面,然后把底下质疑的声音一个个挑出来,掐脖子呢。看来确实很会收敛脾气了,林溪深感欣慰。
她知道裴夜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因为他每日都会闭关几个时辰,他闭关的时候,也不准林溪随便自己出去,大抵还是怕上次的事再发生。
林溪每天就乖乖的等他,等他出来带她大摇大摆的在外边逛。但魔界环境实在就那样,尽是焦土和赤焰,山河皆暗沉之色。可能开始看的时候觉得新奇壮观,但看多了就觉得处处透着无言的枯燥。
林溪没心情感觉枯燥,就是那个啥时间在一点点逼近了,让她会偶尔走神,考虑一下该怎么办。
但裴夜就理解错了,他本就因为他母亲一直没有什么安全感,更何况近来他也不知为何,会有些心神不宁。但他不是忧心忡忡等待问题到来的人,他要在问题降临之前就将之消灭。
后几日,裴夜就经常出去。出去的时候设一道结界,将林溪圈在里面。他如今修为很高,没人知道高到什么程度,反正布一道厉害的结界,就算厉害的人物也很要一段时间才能突破。
当然,他也不至于单把人圈在里面,他命人搜罗了许多好吃的留给她。林溪就满脸懵逼的觉得,他是不是在圈养猪……想申诉,但每回看他心情似乎很愉悦的回来,躲在哪儿摸摸索索的搞半天,就又想,算了,随他开心,保不准他是在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林溪懵逼的时候,那些被发派任务的魔兵比她更懵逼。裴夜在魔尊宫殿的背后圈了块地,让他们往下挖了九尺之深,然后又让他们去外界的灵山之上刨土,把那挖下的坑给填满。
一个个只会拿兵器招呼仇敌的,现在拿着兵器挖地刨土,除了懵逼还是懵逼,懵逼到怀疑魔生。好在魔尊看着那块新地颇为满意,带队的魔将懵逼着上前问:“魔尊还有何吩咐?”
裴夜道:“百花谷最名贵的花,一样带几株回来,连根带土要活的。”
魔将更懵逼了,又灵机一动:“百花谷是灵谷,里面都是些软绵绵的女地仙,每年都要向天界供奉,要不要带兵打下来,也好趁机扬我魔尊魔威。”一提到打仗,魔将就热血沸腾。
裴夜冷冷瞥来一眼:“不要伤及性命,把我要的带回来就行。”
魔将一凛,心想这魔尊是个心慈手软的?可他动起手来完全就是修罗啊。犹记得让他们争抢魔将之位,对他有微词的,都被他捏着脖子轻轻一个用力就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