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皇上不在,臣子们纷纷开始活络起来。只是林青在朝中不认识什么人,也不愿和那些人搭话就只坐在原地等着宫宴结束回家睡觉。齐峰知道自己在这边林青总会不自在,早早的就拿着酒杯会同僚去了。
但世事总是如此,你不喜热闹,不代表热闹不喜你。在林青吃饱准备休息一会的时候,礼部尚书之子孙星崇拿着酒壶晃晃悠悠的就走了过来,他对着林青长长的打了一个酒嗝嘲笑道:“好在你这种小崽子不是我妹妹的小舅子。”
林青捂着鼻子将嫌弃写满了脸:“也谢谢令妹不嫁之恩放过我大哥。”
“怎么没见你那小门户出来的便宜大嫂啊?”孙星崇忽然笑道,“对了,就她那种出身不能来这种场合吧哈哈哈哈哈哈!”
孙星崇的话精准踩雷,林青一听哪里还能忍,脑子一热拳头一握就要起来揍人,却被齐晓阳狠狠摁了下去。他愤怒转头却见齐晓阳笑的如沐春光温文尔雅:“大嫂不来是因为生了龙凤胎还在休养中,不似令妹如今也是二十有一了,怎的还未说亲?”说到这,齐晓阳似时想起了什么,而后又像是想忍却又忍不住笑一样噗嗤一声:“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险些忘了,孙小姐好像因为散播大嫂谣言时候被抓了现行。或者是我记错了?还是穿着平民衣服在酒楼破口大骂的时候被人戳穿身份?再或者我好像记得她还经常拿下人撒气吧?小时候虐杀猫长大虐杀人,动辄对街上老弱破口大骂,孙公子,令妹的'光辉事迹'可是举世皆知,我不认为一个姑娘家理所当然遵守三从四德为世俗牵绊脚步,可是也该自尊自爱堂堂正正做个人。一个大家闺秀饱读诗书最后却活成一副尖酸模样,令妹所作所为就算是街上懵懂孩童都嗤之以鼻,此等女子何谈说亲?而林家少夫人虽出身寒门,却巾帼不让须眉,大方得体做事严谨,上尊老下爱幼,林府一家无主仆之分,上下和睦就是一个令人钦羡的大家庭,试问当今有几个官宦世家能做到此等地步?”
“齐晓阳!”孙星崇自知理亏却根本无从反驳,只能用低吼一声来彰显自身气势,他看着齐晓阳一双清澈眼眸直盯着自己等待下文,一时间更不知道从何处下嘴,又借着酒劲恼羞成怒举起酒杯就要砸过去,这其中还不忘大声狡辩,“你岂敢污我妹妹清白!”
“孙公子!”齐晓阳站起身双目直视,声音铿锵有力字字戳心:“我哪桩哪件凭空污你妹妹清白?她所做之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泼!好一个礼部尚书!一双子女竟都是不懂礼教之人!”他故意将声音骤然放大,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那边还在阿谀奉承宰相的礼部尚书也被齐晓阳一声吸引过去,看见自家儿子举起酒杯要砸宰相之子当场吓得双腿脱力,他慌忙走了过来夺下孙星崇的酒杯,狠狠地将自己儿子推到一旁怒骂道,“你疯了?”
孙星崇还未回话,齐峰已经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孙大人养了个好儿子啊。”
孙戴连忙行礼,打着哈哈赔笑道:“相爷恕罪,我这小儿酒量不济估计是喝多了些。小孩打闹,小孩打闹,不懂事不懂事。”
“礼部尚书大人,”齐峰加重了孙戴官衔的重音冷笑道,“可不是什么场合都能喝多的啊。我怎么记得令郎今年都说了妾室?您怕是也到了当爷爷的年纪了吧?如此看来,这礼部尚书的职位是不是该让贤了?”
登时孙戴冷汗就浸透了官帽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俯首高呼恕罪。而那孙星崇本想借醉挑衅引林青动手,却没想反被将了一军,此时听出齐峰话中话酒早就醒了过来,此时如抖糠筛一般瘫软在地行礼:“相爷恕罪!相爷恕罪!”
齐峰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氏父子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自家儿子――差不多行了?只见齐晓阳一仰头直接躲避了他的视线――我是个小孩别看我。
齐峰无力又看向林青,可林青早早缩在了齐晓阳身后只给他看见个衣角。
齐峰知道这俩孩子的意思,什么锅碗瓢盆都丢给自己,一副天塌下来有官大的撑着的模样看着就让人想揍一顿,可是这种场合又实在不好发作,齐峰咬着后槽牙一甩袖子恨恨道:“罢了孙大人,今日之事您可别让有心之人告到皇上那里去。另外令郎这教养,也该回炉重造一番吧?还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可别养成公主模样!”说罢便抬脚走远。
孙戴连忙跪谢见齐峰走远才敢起身,他看着还在地上趴着的儿子,抬脚狠狠将他踹到一旁,而后追着齐峰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齐晓阳见孙戴离开,这才低着头将身后的林青扯出来对着孙星崇道:“孙公子,往后想要激怒别人时候也要先想想自己会不会中招。”
“万没想到齐家公子还会出手护着林家人。”孙星崇冷眼瞥了林青一样冷笑一声道,“我棋差一着但不代表就此认输,林青,我妹妹的事我们没完!”
林青眯起眼睛满脸不爽:“兄弟,强嫁是你们,造谣是你们,不守规矩没有教养也是你们,如今吃了苦果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怎么就算在我们头上了?孙公子,礼部尚书家可好生霸道!”
孙星崇知道面前这俩人伶牙俐齿自己本就不是对手,就干脆不再接话,从地上爬起来就追着孙戴去了。留下齐林二人待在原地,林青憋闷着一口气坐在椅子上往嘴里塞菜。
齐晓阳托着下巴看了他一会,忽然拉住林青手腕:“走。”
“去哪儿?”林青不解。
“拆家!“齐晓阳拉着林青从大殿后门跑了出去。一直关注儿子的齐峰看到这场景暗自叹了口气,无奈摇头暗自肺腑:这孩子不会真的准备姓林了吧?
当天晚上礼部尚书家的房顶就被掀的乱七八糟,砖瓦丢的遍地都是,屋子里面的桌椅全都挂在了房梁上。孙戴站在院子里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林青!你个小崽子!老子和你没完!!!”
礼部尚书家被拆已经是老生常谈,几天后蒋娇娇听着翠儿绘声绘色的形容那场景笑的合不拢嘴,而罪魁祸首还在火炉边研究地瓜怎么烤好吃。
空气忽然变的有些冷,蒋娇娇呼出一口冷气裹紧了身上的斗篷转头望向窗外,而后缓缓笑道:“我还当什么,原来是下雪了啊。”
林青一听这话当即扔下手里的地瓜站起身扒着窗棂,目不转睛的看着雪花缓缓落地,慢慢的覆上院子里的松柏:“听说大哥第一次见到大嫂的时候也是刚过立冬,大嫂在雪中舞剑的身影巾帼不让须眉好看极了,当时就扎进了大哥心里这么多年都没拔出来。”林青忽然笑着回头看向蒋娇娇,语气忽然变软撒娇道,“大嫂,那个,我想......”
蒋娇娇一脸宠溺笑看着林青说出他心中所想:“怎么,青儿想看?”
林青连连点头。翠儿则是上前一步挡在蒋娇娇面前,一脸阴沉:“二少爷,夫人可是刚好没多久,着凉怎么办!”
“那就......”林青有些失望,但是看见翠儿生气模样,林青不动声色的起了坏心思,一把拉过翠儿扯进院子里,“翠儿姐陪我好了!”
翠儿被突然袭击,毫无准备的被林青拉进院子里,一瞬间裙腿上站满了雪花,她挣开林青的手,掐着腰笑骂道:“嘿!你个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说话间,蹲在地上快速团了个雪球向林青砸去,“瞧我的!”
“大嫂你看!刁奴弑主!打她板子!”林青一边躲着雪球一边还不忘向蒋娇娇告状。
“青儿,你可小心些。我家翠儿曾经可是镖师的女儿。”蒋娇娇捂着嘴笑道,“论起武功可不一定占下风哦?”
蒋娇娇笑看林青和翠儿在雪地里玩耍也觉心中痒痒,蹲在台阶上伸手抓起地上一层薄雪团起一个雪球向着林青砸过去。林青察觉一旁有雪球飞来,右脚为重心原地转半圈潇洒躲开,却在左脚刚刚落地时被四面八方的雪球砸个正着。抬头望去只见什么管家,厨房大娘,杂役丫鬟婆子的都握着雪球跃跃欲试。
林青一愣,跺着脚骂道,“哇!你们这好过分啊!偌大林府居然没人和少爷一伙吗!”
平日里照顾林青的冬梅躲在蒋娇娇身后大声喊道:“有夫人在这,谁还知道少爷是谁?”
“哇!你们几个都跟着翠儿这臭丫头学坏了吧!”林青握着雪球举手欲砸,却见蒋娇娇柳眉一横,跟个老母鸡护崽一样挡在冬梅眼前:“青儿?”
林青欲哭无泪哀怨道:“大嫂你怎么也欺负我?”
“小少爷你这孤立无援的还不束手就擒?堂堂男子汉欺负小丫头算什么本事?”蒋娇娇接过翠儿团好的雪球指挥道,“来!男子攻左女子攻右,擒贼擒王关门捉贼!”
“大嫂你把林小白教你那点兵法全用在弟弟身上怎么可以!”
蒋娇娇率先一个雪球砸了过去笑道,“为幼不敬,小的们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揍他!”
“得令!”众人异口同声的将手中雪球砸了出去。四面八方都被包围,林青还是没能全部躲过,一波攻击被砸的灰头土脸头发上都是雪花,可等他反击时候,林府众人又纷纷躲在蒋娇娇身后。躲又躲不开,打又不敢打,蒋娇娇进攻如猛虎,防守如城壁,一场大战下来只有林青身上挂了彩。
玩够了,闹累了。林青躺在回廊的地上喘着粗气,蒋娇娇用帕子小心的擦掉他脸上汗水和雪水的混合体温柔的笑着,翠儿盘腿坐在一旁拖着下巴看着灰蒙天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冬梅和厨房大娘背靠着背低着头昏昏欲睡,官家和杂役围坐在火炉边烤着林青烤了一半的地瓜。雪花还在掉落,逐渐掩盖了大战后的狼藉,林府主仆都围坐在大厅里休息,无人说话嘴角却都带着笑意。四周一片静谧只有炭火偶尔发出一两声的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