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周启N回到寝宫只觉得头疼难耐,他坐在自己寝宫之中,双目望着书架顶端的一枚玉佩出神。
周启N比林良和齐峰年龄大约小个三四岁,基本上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上树掏鸟,下河捞鱼,一起被太傅教训,关系好的不得了。那枚玉佩还是他们第一次偷偷出宫,用自己双手劳动而来的银两买的。三块朴素的玉佩,三个人一人一个。
周启N不是皇子之中最聪明的,也不是最老谋深算的,却是人缘最好又最勤勉好学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帝,小时候的周启N想的基本上只是未来做个不被世人诟病的王爷就罢了。只是后来先皇遗嘱,将他推向了皇位。
周启N还记得自己登基那一天,林良和齐峰站在他的身后山呼万岁。那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周启N回头说,林良齐峰,你们要陪我一生。
可是他们两个人回了什么?周启N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现在就算用力去回忆都想不起来那时候的细枝末节。真是奇怪,难道自己老了吗?那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记得了。周启N低声笑开,空阔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无数次回荡。而曾几何时,这座孤独的大殿之中有三个人,追逐打闹,开着玩笑,轻易的许着一辈子的诺言。
周启N想恨林家,这种戍边功高震主的武将就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尖刀,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周启N想恨齐家,这种权倾朝野的宰相就像一枚喉中的鱼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不致命但是却让人分外难受。可是周启N恨不起来,他看着林青气若游丝的趴在那里受刑的时候心如刀绞。
为什么会这样?他作为帝王明明应该狠下心来去给林家警告,可是他却实实在在的难过。他是真的视林青如子侄吗?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周启N的内心深处逐渐扩散开来。
周启N有些痛苦的抓着头,将眼前桌面上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掀了下去。巨大的声音引来殿外待命的大太监李亚的注意,李亚走进来看着周启N面色惨白,额角带汗,痛苦的抓着头蹲在地上皱了皱眉:“皇上,要请太医吗?”
“太医?”周启N抬起头,眼中尽是茫然,而后逐渐清明:“太医有什么用,比起许倩姐,太医什么用?”
李亚一愣,他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会忽然提起死去多年的林夫人,但是做为太监总官,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李亚还是弯腰谦卑道:“那要请贵妃娘娘来看看吗?”
听见贵妃的称谓,周启N惊恐的睁大了双眼,缩了缩脖子用力的摇摇头:“不,我要找月儿!月儿!”
周启N口中的月儿叫吴璃月,是当今皇后的闺名,与皇帝算是青梅竹马。本来感情浓厚,奈何皇帝五年前出去微服私访,回来时带着一名貌美女子,从此皇帝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例行去皇后寝宫。除此之外后宫几乎就是这名女子的天下,而这名女子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就从一名家世不详的平民女子一跃成为皇贵妃。而林良也是因为一次同皇帝争论专宠贵妃的行为不成,一气之下带着长子远赴边关,从此与家人聚少离多。而皇帝也堵着气将林良幼子以人质身份送进书院。
此时听着周启N要去寻皇后,李亚急忙出门吩咐下属寻皇后过来。
前朝后宫荣宠息息相关,后宫并非一叶障目。皇上周启N本就幼年同林良齐峰二人一起长大,因此吴璃月对这二人也知道一些。而许倩又是个闲不住的,知道皇后为人和善,且久在宫中甚少出来走动,所以她在世时没事就愿意递了牌子进宫和皇后说说话,勉强也称得上是闺中密友。有着这层交情,皇后对林家印象也是不错。可是此次皇上却出乎意料的罚了林青杖刑,想到这皇后皱着眉头幽幽叹了口气看向窗外:“皇上,本不是这样的。”
吴璃月一直以为,比起自己和许倩后认识的矫情,周启N这种和林良从小长起来的情谊应该更喜欢林青才对。但是似乎并非如此,吴璃月摩挲着茶杯自言自语:“我记得那小公子小时候,皇上还抱过他。”
周围无人应答,只有窗外的冷风在呼啸。吴璃月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林夫人,倘若你在,现在是不是已经进宫找人要说法了?”说着她轻笑出来摇摇头:“老了,总是喜欢怀念不在的人。”
觉得有些疲累的吴璃月正要起身去内屋休息,就听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吉羽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娘娘!”
吴璃月看着她笑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样开心?”
“娘娘,李公公传话过来说皇上要见您!”
今天不是例行初一或者十五的日子,吴璃月一顿,脸上难掩惊喜:“快给我梳妆打扮!”
吉羽兴致勃勃的给皇后梳了个发髻,然后连忙搀着皇后往皇帝寝宫走去。等到了寝宫,大太监李亚一脸愧疚的走了过来行礼:“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吴璃月瞄了一眼寝宫外侯着的奴才,那是贵妃寝宫中的随侍,又静静听了一会寝宫内的欢颜笑语,却还是抱着希望一问:“贵妃在这吗?”
李亚点了点头:“贵妃娘娘不知道听见什么风,说皇上的头痛症又犯了,因此就过来陪着皇上。皇后娘娘您知道,每次皇上头痛症犯得时候只有在贵妃娘娘那里才安稳。”
吴璃月脸上的希望逐渐化成绝望,最开始的兴奋和开心也慢慢褪去,转身握着丫鬟扶着自己的手,声音满满的疲惫:“罢了。”
李亚看着皇后主仆互相搀扶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后宫之事旁人怎好猜?
……
齐晓阳处理好林府事宜之后便去了大牢。京中大牢之中的看守虽然大部分出身行伍,对沈戡和林家多多少少都有些憧憬,但沈戡还是认真打点了一番。在这种双重好处下,大牢看守对于林青也没有过多为难。看见齐晓阳拿着食盒和药材过来便行了方便:“齐公子,这么晚了还来看人?”
齐晓阳笑笑点头,在看守手中放了些银钱:“没有大哥们辛苦,给兄弟们买点酒驱驱寒。”
看守笑眯眯点点头,转身利落的打开了牢门。齐晓阳拐了几个弯走到林青的牢房门前,林青此时已经醒了,正把脸埋在枕头里哼唧。齐晓阳推开牢门进去坐在了林青身边:“好点了吗?”
林青没有抬头,把声音都闷在了被子里:“好个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好了?”
齐晓阳听见林青的声音有些开心:“还会骂人,看来是好了不少。”说罢他拍了拍林青的后腰:”起来吃点东西。“
齐晓阳虽然避开林青的伤口,但是还是把林青拍的龇牙咧嘴:“齐晓阳,我发现你似乎很喜欢拍我伤口,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齐晓阳一摊手满脸无辜:“怎么会,我可正常了。”
林青看他表情,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如果也能说正常的话,那这个世界就没有不正常的人了吧?”
“脱裤子吧,我给你上药。”齐晓阳决定不再接话。
“现,现在?”林青一愣,瞬间觉得脸上发烧。
“不然呢?”
“别了吧?”林青几乎全身都在拒绝。
“害什么羞?”齐晓阳笑的开心,嘴角都列到了后脑勺:“又不是没见过,不然你以为之前你昏迷的时候谁给你上的药?再说以前又不是没上过。”
“那,那昏迷和清醒能一样吗!”林青恼羞成怒,“定情前后能一样吗?”
“哦。”齐晓阳失落的回了一句,“我还以为定情之后能与你更亲近一些,结果反而让你离我更远一些。”
林青又急又气,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居然一个字都念不出来。最后他干脆破罐破摔将脸往枕头里一埋:“你随便吧。”
齐晓阳计谋得逞,笑眯眯的拿着药膏重新给林青上药。他的动作轻柔,指尖带着药膏缓缓划过伤口,只给林青留下一阵舒服的冰凉感。齐晓阳慢慢的给林青上完了药,才将吃食放在他面前:“正好温了,很适合入口,你尝尝。”
林青看着眼前清澈的馄饨汤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的吃了一个:“是冬梅那丫头的手艺,你去林府了?”
齐晓阳点点头:“少爷好味觉。”
林青笑笑:“冬梅那丫头包馅喜欢加辣子,翠儿姐包馅口重一些,两个人各有不同。所以我喜欢冬梅的馄饨和翠儿姐的饺子,吃起来香。”林青喝了口汤后便沉默了。
齐晓阳不解:“怎么了?不好吃?”
“是大嫂做的汤。”林青似乎不太开心,“大嫂做汤喜欢用鱼炖,味鲜色白。”顿了顿,又道,“但是里面加了芥菜,是我不太受得了的呛味,她只有生我气的时候这么干。”
齐晓阳叹气:“大嫂知你苦楚,却不认同。对她来说,无论是你还是林白大哥,只要人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