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烤鱼香
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陈莫忽然想起当年有一段时间，小学突然也上了一段晚自习，也是这样的夜晚，他在晚自习后送她回家，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那时他总不敢靠得太近。
只是当年，自己并不是出于羞涩，而是心里还有一个人，江明镜。
如今，江明镜已不在人世，自己颇多遗憾，只能另寄她人。
对此，陈莫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烤鱼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韩薇摘下来擦镜片时，陈莫看到她眼角的细纹——原来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悄悄添了岁月的痕迹。
都四十岁的人了，就算保养得再好，显得再年轻，也不可能和二十岁的少女相比了。
陈莫在想，系统商城里会不会给提供一种让人恢复青春的药呢？
如果有，一定要买来给韩薇。
不过韩薇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没变，说起当年校长开会拖堂时的无奈神情也没变，像一帧被时光封存的旧影像，忽然在眼前活了过来。
只不过现在她成了校长，不知她开会的时候会不会也讨老师们的嫌。
“你还记得我不吃鱼皮啊。”韩薇低头扒饭时，耳尖悄悄红了。
瓷碗碰到牙齿发出轻响，眼角余光瞥见隔壁桌的中年夫妻正在分鱼头，男人把鱼眼夹给女人，自己啃着带肉的鱼鳃，搪瓷盘边缘堆着圈鱼骨头，像座小小的白礁石。
“尝尝这个魔芋结。”陈莫用漏勺捞起一串晶莹的魔芋，汤汁顺着网格滴落在盘里，溅起的油星烫得桌布微微发皱，“你以前总说吸饱了汤汁的魔芋比鱼还香。”
虽然只做了几年的同事，但是陈莫和韩薇之间却有太多的回忆，有时候陈莫都觉得，比和自己老婆江明镜之间的回忆都多。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陈莫，不由自主地甩甩头，虽然妻子已经去世了四年，但他真的不想把她忘记。
可是今天，自己却和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有说有笑，最关键的是，陈莫走心了。
虽然陈莫的身体早在和林晓璐一起的时候就背叛了，但陈莫并不认为那是背叛，直到今天，又一次和韩薇坐在一起吃饭，陈莫才觉得自己对不起江明镜。
韩薇咬着魔芋结点头，辣意从舌尖窜上鼻尖，逼出细密的汗珠。
她抽纸巾时带倒了桌上的牙签筒，细长的牙签滚了一地，有两根掉进暖气片底下，露出半截白花花的木头尖。
陈莫已经拧开一瓶冰酸梅汤递过来，瓶身凝着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在桌布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看着她被辣得泛红的眼角，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还是珍惜眼前人吧，明镜在天有灵，应该也不想让我过得如此孤苦。
想明白了这些，陈莫觉得自己心里舒服了许多。
斜对面的卡座传来婴儿的哭闹声，年轻妈妈正用小勺刮烤鱼腹的肉，汤汁滴在宝宝的围兜上，洇出朵暗红色的花。
隔壁桌的情侣还在拌嘴，女生把鱼尾巴扔进男生碗里，男生又夹回来塞进她嘴里，鱼刺卡在女生的牙缝里，男生低头帮她挑时，发丝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韩薇看得出神，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忽然抬头问：“陈芸喜欢吃甜口的？昨天在天文台的时候，听说她好像不太能吃辣。”
“随她妈。”陈莫的声音顿了顿，他本来决定不去想江明镜，可绕来绕去韩薇偏偏又提起了她。
陈莫夹鱼的手停在半空，视线掠过墙上贴着的“每周三女士半价”海报——边角已经卷起来，被风吹得轻轻颤动，“不过跟你一样，爱吃烤鱼里的豆芽。”
说完这句话，陈莫心里再次一震，江明镜难道不是像韩薇那样，知道他不吃豆芽，才假说自己喜欢吃豆芽的嘛？
陈莫心里一阵酸痛，他强忍着泪水没有掉出来，最终还是决定往前看。
他往韩薇碗里堆了满满一勺，绿豆芽裹着浓稠的汤汁，颤巍巍地快要掉出来。
韩薇低头喝汤时，鬓角的碎发垂下来，扫过滚烫的耳垂。
酸梅汤的甜味压不住辣味，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唇角，正撞见陈莫盯着她的动作发怔——他身后的窗户没关严，晚风卷着楼下奶茶店的甜香溜进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像电流窜过，陈莫猛地别过头去看窗外，韩薇则假装整理头发，指尖在发烫的耳垂上按了按。
烤盘里的鱼渐渐露出骨，陈莫用筷子扒开鱼鳃，挑出藏在深处的小刺。
隔壁桌的高中生已经结账离开，服务员正用抹布用力擦桌子，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桌上的可乐渍被擦成淡淡的水痕。
韩薇托着腮看他，忽然发现他右手虎口处有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给她抢最后一串烤鱿鱼时，被铁签烫的。
她刚要开口问，就见陈莫把最后一块鱼腹推到她面前：“快吃，凉了就腥了。”
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楼下的广场舞音乐顺着窗户缝钻进来，是首老旧的情歌。
韩薇咬着鱼肉笑了，辣意混着暖意涌上来，在心底酿成了一坛陈年的酒，只等此刻开封，便醉得人睁不开眼。
烤鱼店的烟火气还没散尽，陈莫替韩薇拉开玻璃门时，晚风卷着商场的冷气扑面而来，吹得她鬓角的碎发轻轻扬起。
乐美城的中庭正在举办童装走秀，t台两侧的气球拱门飘着五彩流苏，十几个穿着蓬蓬裙的小孩踩着音乐节拍走过，裙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像群扑棱着翅膀的蝴蝶。
韩薇下意识地往陈莫身边靠了靠，避开追逐打闹的小孩，帆布包的带子不经意间勾住了他的袖口，旁边促销展台的扩音器正循环播放着“满300减50”的广告，声音震得人耳膜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