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坝
堤坝
简妄茫然地点点头。
他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专门为icu家属设置的休息室。
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只有一张简单的三人沙发和一个放着饮水机的小桌子。
他像一具被掏空的行尸走肉,跌坐在沙发上。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消耗终于达到了顶点。
沉重的眼皮如同灌了铅,再也无法支撑。
他靠在冰冷的沙发扶手上,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迅速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然而,睡眠并不安稳。
混乱的噩梦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
一会儿是星儿躺在病床上,小脸惨白,呼吸微弱,周围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一会儿是陆承砚满脸鲜血,倒在扭曲变形的车厢里,那双深邃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充满了控诉。
一会儿又是王麻子那张狞笑的脸,晃动着那块刺眼的金表,手机镜头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不……星儿……陆承砚……”
简妄在梦中发出痛苦的呓语,身体不安地扭动,额角渗出冷汗。
就在这混乱的梦魇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狭窄的淋浴间。
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氤氲的水汽弥漫。
突然,磨砂玻璃门被推开,陆承砚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穿着湿透的睡袍,眼神迷离而狂乱,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可怕的偏执。
“脏了……洗干净……”沙哑的声音如同魔咒。
他伸出手,滚烫的手掌带着蛮力,用力揉搓着他的手臂,仿佛要搓掉一层皮!
那灼热的呼吸喷在颈侧,滚烫的身体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将他死死抵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冷热交织,水汽蒸腾,危险而暧昧的气息几乎令人窒息……
“放开我!滚开!”简妄在梦中猛地挣扎,手臂挥舞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
就在这时——
“唔……”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从喉咙深处艰难挤出来的、带着痛楚的闷哼,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休息室里清晰地响起!
简妄猛地从噩梦中惊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
他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声闷哼……不是梦!
他倏地转头,目光瞬间锁定了休息室门口!
只见陆承砚不知何时竟被护士推到了休息室门口!
他显然刚从icu转出,身上还连着监测生命体征的导线,点滴架立在移动病床边。
他躺在那张狭窄的病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薄被,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角的纱布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他并没有完全清醒,似乎还陷在一种半昏迷的痛苦状态中。
英俊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痛苦的结,浓密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干燥开裂的薄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意义不明的破碎音节。
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虚弱地从薄被下伸了出来,五指微微蜷曲着,像是在黑暗中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依靠,又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护士低声解释道:“陆先生刚转到观察病房,情况暂时稳定。但他似乎……睡得很不安稳,一直在无意识地挣扎。张主任说,可能是脑震荡和创伤后的正常反应,但也需要密切观察。推他出来透透气,换个环境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安静下来。”
简妄怔怔地看着病床上那个脆弱而痛苦的身影。
这还是那个冷漠强大、掌控一切的陆承砚吗?
此刻的他,像一个迷失在无边黑暗中的孩子,充满了无助和痛楚。
就在护士准备将病床推进休息室时,陆承砚那只伸出被子的、微微颤抖的手,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缓慢地、摸索着,朝着简妄所在的方向……一点点地挪动过来。
他的指尖,带着一种无意识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求,在空气中微弱地探寻着。那姿态,脆弱得让人心碎。
简妄的身体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看着那只在虚空中徒劳探寻的、骨节分明却毫无血色的手,看着陆承砚紧锁的眉心和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唇,看着这个强大男人此刻展露出的、前所未有的脆弱……
白天车祸时他攥住自己手腕的滚烫触感和那决绝的眼神,如同闪电般再次劈入脑海!
与眼前这只虚弱探寻的手,形成了最强烈、最震撼人心的对比!
所有的恨意、怨怼、冰冷的隔膜,在这一刻,被这血淋淋的守护和眼前这毫无防备的脆弱,彻底击得粉碎!
一股汹涌的、无法抑制的酸楚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瞬间冲垮了简妄所有的理智堤坝!
他猛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