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姐弟
第151章姐弟
茶香四溢，院子里头难得有一片好光景，日头晒的人暖洋洋的，童敬边泡茶边打趣，海毓这是挑着好时间来的童府，等他一走，又该转阴了。
“雁之，听说你刚从湖州回来？”
童敬不了解朝堂事，之所以会如此询问海毓，不过是他从隐山回望都的时候在湖州听说了不少这位‘海巡按’的事迹，一开始童敬海不敢确定，百姓口中那位先是染上了一身风月官司、后又斩杀阉党狗贼的海大人是他的忘年交——望都城内倜傥风流的海琢玉。
“雁之如今是父母官，为民请命，比你有出息多了。”
童源生看中海毓，如论海毓是否入仕，他都是童源生这些年来对外收的唯一一个学生。
只可惜童源生实在年迈，否则海毓如今入仕，背后若有童源生的扶持，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北周建国以来最年轻的入住内阁的官员。
“老师，学生无能，湖州一行眼睁睁见着百姓流离失所，却无所为。”
“改稻为桑是国策，无力更改，你能做到如今这一步已是对湖州百姓最大的交代。你将田明和蔡尧放在了湖州，做得很好。”
“田明细心谨慎，蔡尧做事虽然冲动，但对湖州那片地却一片赤诚，有你在望都替他们顶着，他们在湖州徐徐图之，湖州安心安矣。”
海毓沉默不语，童源生笑了笑，抚摸着海毓的脑袋，就像多年前海毓因为不肯老实在书房中练字，被海清风送来童府，海毓面对着这位沉默寡言的内阁首辅不敢多言，怯生生站在海清风身后，童源生便是这样笑着摸了摸海毓的脑袋，喊他雁之。
海毓是正经跪在童源生面前行过拜师礼的。
“老师。”海毓神色担忧。
这半年来童源生病体沉疴，海毓上一世死的早，入了诏狱后便再没与外界通过信，眼下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上一世的童源生下场如何。
思及眼下朝堂文官，六部官员没几个有好下场，童源生身为内阁首辅，文官首领，崇德帝若是要对江南官员和学子动刀，如何会放过童源生这个把持了朝堂数十年的、出自江南的首辅？
“雁之，别怕。”
童源生拍了拍海毓的脑袋，病重神识不清，童源生的眼神早没了往日的清澈，可在这一刻，海毓却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从前的老师。
那个尚且年轻、尚有无穷精力站在金銮殿上与群臣舌战群雄的内阁首辅。
“老师就站在这，看着你往前走。”
“老师，父亲他要致仕了。”
童源生叹了口气，“你如今入朝，于情于理，文寿都不该坐在尚书之位。”
说的直接点，海毓不是无能之人，他想要在望都继续往上爬，海清风就必须退下来。
崇德帝年富力强，海家不可能在这位野心勃勃的帝王身上出两位内阁重臣。
只有海清风退了，海毓才能往前。
这是海家向崇德帝表的忠心。
很显然，崇德帝暂时还不准备动海毓。
海毓在年前的那场大朝会上受了廷杖之后，非但没有受到崇德帝的冷眼，反而还在小年当晚收到了御赐的晚膳。
没几天便过年了，因着海清风今年重病的缘故，远在密西的海钟灵一家也难得回了望都。
霍慈手握重兵，想回一趟望都不容易，一个月前便给朝廷递了折子，从密西布政使到内阁，从内阁到司礼监，其中不乏上下打点，这才将请求都的折子递到了崇德帝面前。
距离除夕夜还有两天的时候，海钟灵一家才匆匆回到望都。
而这距离海毓记忆中的阖家团圆，遥远的好似上一世才拥有过。
海毓站在大门口，遥遥盯着远方。
马车咕噜噜停在府门前，榕伯乐得不行，马车还没停稳呢，就指使着小厮搬脚踏，自从海钟灵远嫁密西，到如今还是第三次回来，海钟灵一把掀开帘子，盯着挂在高处的‘海府’匾额，突然就想起来年幼时她一次又一次地踏过这块匾额，提着裙角就这样从少女走位了妇人。
海钟灵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阿姐。”海毓一声轻唤。
海钟灵猛的回神，肩上搭了一双宽厚的手掌，霍慈温声道：“天寒地冻，夫人与雁之回屋叙话岂不更好。”
“姐夫。”海毓朝霍慈微微一笑。
霍慈抱着手中婴儿，“辞盈，快来和舅舅问好。”
山不让尘，川不辞盈。
海毓有些动容，上一世的遗憾在这一刻好似终于得到了释怀，海毓伸手，想碰一碰小婴儿，但又怕自己没轻没重，戳破了小辞盈稚嫩的皮肤，见他如此纠结，海钟灵扑哧笑了出来，“你这样子，和念平刚抱辞盈时一模一样。”
海钟灵与海毓并肩往府内走去，边走边问道：“父亲如何？你在信里说的不清不楚，我心里着急，又怕问多了惹你愁肠。”
“父亲养了这大半个月，已无大碍。”
“那怎么好好的就要致仕了呢？”
朝堂上的事海钟灵不大明白，只知道父亲病的连朝都上不了，甚至过完年就要回江南老家，她只担心莫不是父亲在官场上受了陛下厌弃，这才不得已致仕归乡。
“没有的事，阿姐你未免太杞人忧天了。”
海钟灵，摸着心口，听海毓这样说她也没觉得有多宽慰，只是轻声细语道：“也不知怎的，今年夏天我总是一阵一阵的心慌，夜里睡不好就罢了，不怕你笑话，我做了好几场咱们海家满门抄斩的梦，父亲与你下场凄惨。”海钟灵自嘲一笑，“不怪阿姐妇人心思，那一阵子当真好担心你，”海钟灵站定，扬手抚摸着海毓清瘦的侧脸，“那阵子你又在湖州，我总是但你会出事，后来还是偷偷让你姐夫派亲信回了一趟望都，听说海家一切安好，我这才放下心来。”
听着海钟灵的话，海毓心底闪过一阵激荡。
大抵血肉亲缘便是有着如此神奇的效果，海毓为了海家殚精竭虑上下求索，远在密西的海钟灵同样日夜揪心，担忧千里之外的父亲与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