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124章
“小姐,纪公子到了。”
院子很大,尚霜望向出口,却没有看到人,也见不到纪勋琨的声音。
“他来了。”尚霜遥遥看了一眼,“请进来吧。”
纪勋琨走路带风,没一会就赶到了尚霜的菜园子,他脸色不好,青色衣裳裙摆撕裂,还含有暗红色污渍沾染,走近些还能闻到一些腥味,这味道冲得女眷也眉头一紧,扫了一眼表妹和姨母后神色更加差了,当目光略过张妙的时候才出现了别样神情。
“抱歉。”
尚霜只是笑笑。
“表哥别怪表妹,表妹她就是...”张清灵停顿了一下,“上了气性,辩驳了舅母几句。”
张妙看到纪勋琨的时候扑了上去,“六郎,六郎你来了。”
她的手颤颤巍巍地往纪勋琨手的方向移动,却好几回都没有捉住纪勋琨的手,只捉到了衣袖,直到纪勋琨主动拉上她的手,她的手才稳住了。
“母亲你怎么了?”
尚霜是怎么样的人?这点纪勋琨想她比这里的人都了解,尚霜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性子,有人得罪她指不定会怎么琢磨报复的法子,可她也是有分寸的人,看着他和老夫人的面子也会手下留情,应当不至于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六郎,你真的觉得母亲以前很优秀吗?”
纪勋琨看向尚霜,得到的是揶揄的笑容,心底了然大半,这家伙是将他的底给漏了出去,当着大姑和大表姐的面将他的底漏给母亲,看母亲的样子也信了,这效果简直比以前好太多了,母亲病了,不相信家人爱她,所以他每天都在确认自己的心,可母亲不信啊,一直否认,认定了他在哄骗,后来逐渐年长,他的事情多了,注意不能全放在母亲这里,表达也少了,与母亲的关系逐渐的远了。
母亲这般...卑微否认自己,他是不知道,之前一直听母亲说一个人孤单,他只当是病久了,并没有注意,而且以前还能哄着些,后面实在是忙,根本没有手能够抽出来哄人,再后来又因为尚霜的事情离开了家里,更不得空了,偶尔会送一些东西给母亲,等空闲下来和母亲说说话,但没两句就吵了起来。
他没想到母亲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那一刹那心很疼。
“母亲当然优秀了。”纪勋琨微微地拥着张妙,“母亲是最优秀不过的,不然儿子早就没了,只是儿子这些年忙了,没有多少时间陪伴母亲。”
张妙笑了,她贴心地拍了拍纪勋琨的脑袋,只是纪勋琨长得很高,她根本够不着纪勋琨的脑袋,但她还是摸到了,纪勋琨主动矮下身子让张妙摸到头,等身子与张妙持平的时候,他的眉目是笑着的。
“没关系的。”张妙难得有松弛的笑容,“我的孩子优秀了,作为母亲,我该高兴的。”
她目光逐渐暗下来,母亲,不知几时,小儿子总喜欢客客套套地喊她为母亲,以前都喊娘亲的,生锈的脑子转了一圈又一圈,她才想起来,好像是发疯的时候,她曾一度不认人了,将其他儿子的死迁怒到小儿子身上,哭着吼着让小儿子别叫她娘亲,她...这是做的什么事情啊。
张妙擡起头几乎贪恋地看着纪勋琨,双手紧紧地抚着脸,纪勋琨轻轻拍了拍张妙的手,“母亲我们去和祖母打招呼。”
遗留下的两母女也赶忙跟着进去,今日冲锋陷阵的大兵都被尚霜忽悠过去了,那就告示她们今日的仗已经落败了,没必要继续薅功夫与尚霜扯,要是再闹点声响,她们也讨不得好。
尚霜拿着锄头往农具房去了,收拾好后就往纪老夫人的院子去,毕竟她一个主人家不在,多少有些不合适吧,免得人泼脏水都没有嘴说。
还未进门,尚霜就听到了纪嘉淑的鬼哭狼嚎,那一声声的诉苦,一声比一声高,当她的目光对上纪嘉淑后,这鬼哭狼嚎戛然而止,那张长得能看到嗓子眼的嘴巴合上了,本疏散的身子打开了机关,一瞬就绷直,低头掏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珠,一气呵成,当然她脸上根本没有泪。
“外祖母。”尚霜习惯性地要往纪老夫人身边的位置去,可今日老夫人身边坐着两尊大佛,她就不去打扰转身往后面坐下。
“外祖母,今天他们都来看你,你不开心?”
老夫人本来脸色不好,听了她的话脸稍微好转了一些,“就你会哄我。”这些讨债鬼。
“他们来看外祖母,下人们惰性了,都忘了给祖母送糕点了。”
她挥挥手,没一会就一排排下人上来将东西端上来了,一个个摆在老夫人跟前,其他人侧边的小桌子也放了。
“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糕点,你们尝尝看味道如何。”
尚霜自己捉了一个糕点往嘴里塞,咀嚼两下嘴中爆开了一股子的桂花香,好吃,很香,老夫人和纪勋琨不客气,两人毫不客气地张嘴吃下,神色满足,张妙犹豫,好一会才握着糕点往嘴里送,纪嘉淑和张清灵是完全不敢吃的,两人笑着看其他人吃下,可转念又想尚霜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毒,她们也尝了几口,别说,味道还不错。
“表妹是怎么做的?味道很不错。”嘴里的香酥让张清灵忍不住出口询问,“我练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这手艺,真真有天赋啊,连那什么果子坊、糯斋都比不上。”
做菜的方子珍贵,可千金小姐哪有自己下厨房做的,都赶上了果子店铺的厨艺,是要当厨子吗?给外祖母做吃食讨好外祖母。
尚霜坦然接受,“方子是我自个琢磨出来的。”她对上张清灵,“是下人做出来的,我的手艺比不上师傅的,你太高看我了。还有张小姐,请叫我尚小姐。”
她看向张清灵的时候眼睛特别冷,没有情绪波动,如同一滩寒冰落在瞳孔里,不断散发着冷,但是转头对向老夫人,那一滩寒冰化了,滴滴落落成了一湖汪水,我见犹怜。
“外祖母,我和你关系好,所以叫你外祖母,可我与张小姐,张夫人不熟悉,他们贸然闯进我的院子,连声招呼都没有打。”尚霜的目光移向了纪嘉淑和张清灵,“刚刚尚霜冒犯了。”
她说得和善,可突然又转言了,“既然如此,尚霜觉得也不差这么点时候,不妨等认亲宴过了在转口。”
又不熟悉,也不喜欢,凭什么改口呢?
“嗯!早晚都一样。”
老夫人在听到张夫人和张小姐的时候也揪住了,可她是开不出口斥责尚霜的话,而且她了解自己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嫉妒心重,见不得他人好,尤其是小女儿,如今小女儿没了,那自然盯上了儿女,她不是个糊涂人,一直知道大女儿打得什么主意,可她不愿意啊,灵姐儿看着还不错,可也腻小家子气了,之前在她面前说愿意放弃表哥,要真的放弃,哪会在这会儿上门。
要她说这两个孙女,她更喜欢霜姐儿,性子爽快,想起来霜姐儿的过往,她还是心痛,这孩子的性子有半分像她,可这样的性子在尚家这个骷髅地生活了好多年,为了活着将自己的性格一压再压,在尚家人眼中这孩子是内敛的,这得要多隐藏自己的本性啊!她肆意潇洒了半辈子,自然知道这股劲憋着有多难受,可是为了活命,霜姐儿不得不憋着。
尚家着实是不好的人,但他们镇北侯是个体面人。
“母亲,这丫头目无尊场,你得要好好管教。”纪嘉淑不甘心,这么没礼貌的丫头居然被母亲放过了,她以前但凡做错了什么事情,说错了什么话都会被训一顿,委实是不同,果然母亲还是溺爱纪英韶,连纪英韶的女儿都偏爱一些,明明纪英韶的女儿上不得台面,哪儿比得上她的女儿。
偏偏母亲就喜欢这样的,还让六郎娶人,委实是气人。
“目无尊长?”老夫人的眼睛精光闪烁,“怎么会?我觉得这孩子很好,这些时日住在这里,这孩子很精细地照顾着我。”
如今气节到了春末,天气还没完全热起来,偶尔还有凉意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水汽,尚霜却很早地料到了这样的天气,她早早地将厚重的被褥给收了起来,让下人每日一早开窗,傍晚关窗,冬日那套护膝也被收了回去,很多细节说不完,这是她其他子女做不到的,太细致了,连吃肉都管着。
“外祖母,阿娘是长辈,刚刚在外面表妹不知道母亲是谁,所以说的话难免让人......”这话绝对不能是母亲说出口,“阿娘向来高傲,被人一激怒,什么话都往外蹦,你知道母亲的性子......”
她常年在后院生活,怎么不会语言艺术,母亲现在的状况不太适合发话,母亲的性子一旦发话就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她怕这事情会被母亲弄糟了,。
老夫人点点头,对纪嘉淑说道,“嘉淑你年纪大了,孩子都比你懂事,你作为长者就应该有长者的样子,免得小辈也看不上你这行为做派。”
老夫人这番话无疑是打了纪嘉淑的脸,可老夫人到底还是压着了纪嘉淑,她心中有怨气也不能当面发,将所有的恨意收起来,目光冷测测地看着尚霜,尚霜不怕,反而冲着人家笑了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尖利的虎牙浮动了两下,没有往日机灵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份锐利,吓得纪嘉淑抖了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