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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程以年令人安心的怀抱中擡起头，泪痕未干，眼神却已不同。她望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母亲，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爸，妈这边，我来守。”

程振东看着女儿眼中那抹熟悉的倔强重新燃起，又看看儿子紧锁在女儿肩头、充满保护欲的手，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好，澄澄，辛苦你。你妈……最需要你。”

程以年深深看了程澄一眼，那眼神里交织着心疼、信任和无言的嘱托。他松开她，转向父亲，眼神瞬间变得冷硬如铁，周身散发出属于程氏掌舵人的强大气场：“爸，公司那边，交给我。记者会十点开始，我会处理好。”

“去吧。”程振东拍了拍儿子的手臂，眼中是复杂的情绪，有担忧，也有放手一搏的决断，“记住，程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垮的。”

程以年颔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程澄，那一眼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然后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背影挺拔如山，带着一种破开风浪的决绝。

病房门关上的瞬间，世界仿佛被隔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战场，另一部分，是弥漫着消毒水气息和无声硝烟的疗伤之地。

程澄走到母亲床边，轻轻坐下。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点滴管，握住苏婉那只没有打针的手。

那只手冰凉，带着病中的虚弱。程澄的心狠狠一揪，低下头，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母亲的手背上，温热的泪水无声滑落，濡湿了苏婉的皮肤。

“妈……”她低低地唤着，声音哽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您受苦了……”

也许是母女连心，也许是药物的作用开始减弱，苏婉的眼睫微微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带着病后的迷茫和虚弱，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满脸泪痕的女儿。

“澄……澄……”苏婉的声音极其微弱，气若游丝。

“妈！我在！我在这儿！”程澄连忙凑近，用手帕轻柔地擦拭母亲额角的虚汗，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心疼，“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

苏婉却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女儿脸上，那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痛苦、不解、还有一丝被至亲背叛的受伤。

她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说出质问的话，只是眼角无声地滑落两行清泪。

这无声的眼泪，比任何质问都更让程澄心如刀绞。

“妈……”程澄的眼泪再次决堤，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我知道……您很难接受……您一定觉得……我很不堪，很不懂事，让您丢脸了，让程家蒙羞了……”

苏婉闭了闭眼，泪水流得更凶，身体也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可是妈，”程澄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母亲的眼睛，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坦诚和颤抖的勇气，“我爱他。我爱程以年。不是兄妹那种爱，是……是女人爱男人的那种爱。在伦敦的时候，我们就相爱了。”

苏婉猛地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女儿，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

“是真的，妈。”程澄的眼泪汹涌而下，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也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只是两个在异国他乡相遇的、普通的留学生。是他先追的我，我们在一起……很快乐。后来……后来因为一些误会，也因为……一些我不能说的原因，是我先离开了他。”她停顿了一下，那“不能说的原因”让她胸口一阵窒闷，但现在还不是解释林致远的时候。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我回国，看到您幸福，有了新的家，我很高兴。可我万万没想到……继父的儿子……竟然就是他！妈，您知道当我看到程以年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天都塌了……我拼命地想逃，想躲开，我怕极了，我怕毁了您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

程澄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每一滴都砸在苏婉的心上。

“可是妈，感情是控制不住的……他一直在找我，他放不下我，我也……忘不了他。那些报纸上说的‘阳台幽会’……根本不是幽会！是那天晚上我躲在阳台哭，被他发现了！他只是……在安慰我。项目泄密的事，更是无稽之谈！他比任何人都要维护程氏的利益！妈，程以年他……他对我，从来都是认真的，是光明正大的！只是我们的身份……成了最大的阻碍和……原罪。”

程澄将母亲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声音里充满了哀求和无助：“妈，我知道这很难，非常非常难。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担心别人的闲言碎语，担心爸爸难做，担心程家声誉受损……这些我都怕！我怕得要死！可是妈……我更怕失去他，更怕您因为这件事气坏了身体……妈，对不起，是女儿不孝，让您承受这些……但我求求您，别不要我……别恨我……这个家，您和爸，还有……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她泣不成声，将脸深深埋进母亲的手心，瘦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恐惧、爱意和愧疚都哭出来。

苏婉静静地听着女儿的哭诉，感受着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自己手上，看着她痛苦无助的样子。

最初的震惊、愤怒和羞耻感，在女儿剖心泣血的坦诚和绝望的哀求中，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和茫然所取代。

作为母亲，她如何能感受不到女儿此刻那撕心裂肺的痛苦？那不仅仅是面对舆论压力的恐惧，更是面对至亲可能离弃的绝望。

她想起了程澄刚回国时，虽然笑着，眼底却总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

想起了她在程以年面前偶尔流露的惊慌失措和刻意回避。想起了程以年看程澄时，那深沉专注、与看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眼神……原来，一切早有端倪。

“傻……孩子……”苏婉终于艰难地开口，声音虚弱而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她费力地擡起另一只打着点滴的手，颤抖着，想要抚摸女儿的头。

程澄猛地擡起头，惊喜又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苏婉的手终于落在了程澄的头发上，动作很轻，带着病后的无力，却充满了迟来的、属于母亲的温柔。她的眼泪也流得更凶，声音断断续续：“你……受苦了……为什么不……早告诉妈妈……”

这句话，如同赦免的圣旨，瞬间击溃了程澄最后的防线。她扑在母亲身上，放声大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妈……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您……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别怕……”苏婉拍着女儿的背，虽然虚弱，语气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包容，“有妈在……我们一起……想办法……”

与此同时，程氏集团最大的新闻发布厅。

镁光灯疯狂闪烁，如同密集的闪电，几乎要将台上的人吞噬。

长枪短炮对准了主席台中央那个身着铁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

程以年端坐在那里，背脊挺直如松，面容冷峻如冰雕。

他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隼，扫视着台下骚动不安的记者群，带着一种睥睨一切的强大气场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公关总监和集团法务部的负责人分坐两侧，神情同样严肃。

发布会准时开始。公关总监先做了简短的危机情况说明，强调了报道中存在大量失实和恶意揣测。

接着，法务负责人宣读了措辞极其严厉的律师声明，宣布将对发布不实报道的媒体和个人追究法律责任，索赔金额高达天文数字，并已启动司法程序。

现场一片哗然。记者们争先恐后地举手提问，问题尖锐刻薄：

“程总！周刊封面照片清晰显示您与程澄小姐十指紧扣，举止亲密远超普通兄妹！您如何解释？”

“请问程董夫人苏婉女士是否真的因无法接受‘继兄妹恋情’而气急入院？这是否证明这段关系违背了家庭伦理？”

“程氏股价开盘暴跌，您认为这是否是公众用脚投票，对程氏伦理底线的质疑？”

“有传闻说程澄小姐在伦敦留学期间就与您关系匪浅，是否那时就开始了这段不伦之恋？”

“林致远先生作为程澄小姐的生父，对此事有何看法？他是否支持女儿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