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
程澄几乎是跌撞着逃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毯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手腕上被程以年攥出的指痕火辣辣地疼,而脸上冰凉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为什么不要我?”
“伦敦……好冷……”
“我找你……找了好久……”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他痛苦沙哑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她最脆弱的心尖上。
那些被她深埋、被她用冷漠和疏离强行封存的过往,被他用如此破碎、如此绝望的方式赤裸裸地揭开,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间,压抑的呜咽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凉。
还有……老李最后看向她的那个眼神,充满了震惊和复杂的了然。
他听到了多少?他会怎么想?程澄不敢深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羞耻和恐慌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一夜,注定无眠。窗外天色由浓黑转为深灰,程澄才在极度的疲惫和混乱中昏昏沉沉地睡去,梦里依旧是程以年那双通红的、充满质问和委屈的眼睛。
第二天清晨,程澄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下楼。餐厅里只有程振东和苏婉在用早餐,气氛温馨和谐。
“澄澄,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苏婉关切地问,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妈,就是有点……没睡好。”程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目光却下意识地扫向程以年惯常坐的位置——空着。
“以年昨晚应酬喝多了,还没起呢。”程振东放下咖啡杯,语气带着一丝无奈,“这孩子,工作起来太拼命了。李叔说他醉得厉害,澄澄,昨晚没吵到你吧?”
程澄的心猛地一跳,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没有。”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生怕泄露一丝一毫的异样。
早餐在一种程澄极力维持的平静下结束。她借口要赶设计稿,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想把自己封闭起来,隔绝外界的一切。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临近中午,程澄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程澄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恭敬而陌生的男声。
“我是,您哪位?”
“程小姐您好,我是林先生的助理。林先生吩咐我给您送点东西,我现在在您家别墅区门口,保安需要确认才能放行,您看……”
林先生?程澄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她那个久未联系、同样身家不菲的生父,林致远。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对这个生父的感情极其复杂,有怨,有疏离,也有那么一点点被刻意忽视的、对父爱的渴望。
他怎么会突然联系她,还送东西?
“我父亲?”程澄确认道。
“是的,程小姐。”
“……是什么东西?”程澄蹙眉。
“是一份林先生为您挑选的小礼物,祝贺您学成归国。具体是什么,您签收就知道了。”助理语气滴水不漏。
程澄沉默片刻。她不想收,但以林致远的性格,拒绝恐怕只会引来更多麻烦。她叹了口气:“……好吧,我跟保安说一声。”
片刻后,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停在了程家别墅门口。
助理下车,恭敬地打开后座车门,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长方形礼盒。
程澄站在门口,心情复杂地签收了这份“惊喜”。
“程小姐,林先生希望您喜欢。他还说,如果您有空,他很希望能和您一起吃顿饭。”助理转达完,礼貌地告辞离开。
程澄抱着那个沉甸甸的礼盒,站在玄关处,一时有些茫然。她低头看着盒子上烫金的品牌logo——一个以顶级珠宝和腕表闻名的奢侈品牌。她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程澄下意识地擡头,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程以年正从楼上下来。他显然刚洗漱过,换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家居服,头发还带着水汽,随意地抓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眼。
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昭示着昨夜的宿醉和混乱。
然而,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和冰冷,甚至比平时更加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精准地、不带一丝温度地落在了程澄……和她怀里那个硕大、刺眼的奢侈品礼盒上。
空气瞬间凝滞。
程澄抱着盒子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冰凉。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里的审视、探究,以及一丝……冰冷的嘲讽?
他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步履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巨大压力,停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他扫了一眼礼盒上那个显眼的logo,薄唇勾起一抹极其冷淡、极其刺眼的弧度。
“呵。”一声短促的轻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程澄的心猛地一沉。
“程小姐果然魅力不减当年。”程以年低沉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渣,清晰地敲打在程澄紧绷的神经上,“这才刚回国多久?追求者的手笔就这么阔绰了?”
他的目光慢条斯理地从礼盒移到程澄苍白的脸上,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让我猜猜……是昨晚在哪个局上认识的‘新朋友’?还是……你在伦敦那位念念不忘的旧情人,终于追到国内来了?”
他刻意加重了“旧情人”三个字,昨夜他醉酒时痛苦质问的“为什么不要我”还言犹在耳,此刻却用如此刻薄、如此羞辱的方式提及她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