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92何为天命
第92章第92何为天命
第九十二章何为天命
“还没完呢……明日子时城外摘星楼见。”落下这最后一声,那幕后之人声音渐熄,裴左擡腿便追,一溜烟没了影。
“陛下,咱们的人排查这么久,那人应当不在皇宫之中才对,那位这般追出去恐怕无功而返……”从迷阵中解放的金吾卫全部清醒,为首孙鹜上前,他任职金吾卫左将军兼殿前指挥使,手下可调派兵马一千,每日严格控制外出之人,同时为避免京城之内被大幅渗透,城中军卫轮换频繁,保险非常。
“无妨,他有办法。”李巽无所谓这点小事,伸长懒腰,知会内侍明日早朝暂休,他要移步回去休息,折腾这一晚上终于有机会睡觉,他得休息好再说。
却说裴左追出后的确毫无动静,但皇宫内部阵法却需要人为布置,虽然简陋但却有用,他犹豫片刻便撬开神机阁库房的门,翻找需要的材料后临时做了罗盘,第二日清早神机阁如何震惊就不归他操心,只忙着捧那小东西搜寻方位,探查灵气汇聚之地。
道与蛊同行,这可真是个意想不到的组合,裴左想起师父曾提起他几位师兄在先帝在位时期就曾前往京城企图谋求一官半职,担忧这一切背后还有师门之人牵涉——今日所见那阵法就有些像七星阵的改版。
灵气汇聚便是太史台新址,曾经太史台在城外的观星处,如今大概变成他们这些落魄道士们的大本营。
寻着灵气指引,裴左一路往北,此时雨势渐歇,只地面湿润泥泞,裴左轻功奔袭,落在摘星楼边上时鞋底只粘了些微的泥点,随即隐匿身形潜入塔中。
谁知仅是一个拐角便与另一位不速之客狭路相逢,对视一眼皆是一愣,裴左下意识擡手欲拔刀,白慕晓一身道袍,长发高束,以一个微驼背的老人形象。本该是完美的伪装,但那一瞬的内息暴露了她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身边已不缺能人,有的是人为他赴汤蹈火,自己竟在皇宫威胁当朝陛下要他找借口留下自己,现在想来颇有些大逆不道,偏偏李巽乐意配合。
有底气就是了不起,见了杀身仇人也无所谓,当然这经验也没几人能有。
“陛下派我来盯着他们,让他们一个也别走。”看来他早做好要一网打尽的准备,裴左放松心神。
“我追着一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到这,他很可能是这些道士们的头。”
“是有这么个人,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闭门小徒,那人极擅蛊术,同时吸引几位逃逸在外的蛊师追随他。”白慕晓嗅出裴左身上未散的龙涎香,自然也不跟他打哑谜,将所知完全和盘托出:“不过这个人很奇怪,他既然被强调作为道长的闭门小徒弟,年纪一定很轻,否则他该被称是‘最后一个徒弟’,而不是强调‘小’字,我觉得不大会超过二十,以这个年纪出山门时少说也十五了,五年时间能有这样精湛的蛊术吗?”
他不会真是换命得来的吧,裴左感到匪夷所思,知晓一个昏迷许久失踪之人重归故土已足够震惊,再联系换命更是脊背一寒。
“我记得了。”裴左大概测算方位,感到再往上便是各种复杂的阵法,他离开师门太早,实在学艺不精,不适合私闯其中,索性先撤为敬。
他轻功迅疾,一定比那个疑似南疆质子的人跑得快,如果那人目的与自己相同,守株待兔必然可见。
但他等来的是另一个人——穿着与他一样的服饰,神情平淡而放松,见了他竟也一句话不说,径自往他身边的草坪上一坐,似乎只是来找个合适的地方吹晚风。
此时雨水褪去,露出一张空前璀璨的星空,身边人昂头去望,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上一次与你在草地上数星星好像已过去很久了。”
“还是京城的星星好看。”京城月亮高悬,圆润饱满,具团圆意味。
身侧之人转头,凤眸微眯眼带笑意,一张脸在月色掩映下泛着荧白色,似乎完全洞悉那句星星好看的含义,他捧出一束沾着露水的花,开口道:“送你的。”
甩开对面手中的东西,裴左揉着眉心擡头,身前是笑颜的师弟,而身侧的李巽早已不知所踪。
“好东西用一次是精巧,多了就鸡肋了。”
裴左看向面前的师弟,一天前还与自己嬉笑玩闹,现在已经是咫尺的仇敌,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找了师兄一天,好不容易见面。师兄怎么就这样说话?”
“师兄跟你分离不到一天,师弟就准备用点非常手段逼我就范了么。”裴左平静地与面前这位少年对视,依然难以将百野与他这位师弟联系起来,这般戏剧,这位祸害进京竟是多亏他一路护送。
“你的骨头很硬,羌族那等血腥残忍的手段都拿你没办法,我当然不会步入后尘。”张小欢,或者该称他为百野,瞥向被裴左扔向远处的盒子,嬉笑着耸肩,他还穿着与裴左分离时的那件衣服,琵琶窄袖配裤装,色彩艳丽活泼,如若不听口中淬毒般的话,单看这双圆溜溜的眼,裴左也很难将他往坏处想。
“我忽然有个猜测,你要听听看么,”裴左拉平嘴角,从怀中摸出三个铜板来,“你既然宣传得天下者受天神庇佑,不如让我来看看你的命格。”
他其实根本不会算卦,之前拿铜板乱说一气也是安慰李巽,但对自己的命格,早有老疯子替自己算过,既济卦,不巧,准得很。
看命难,可将每个铜板扔到需要的位置却简单非常,别管真的假的,看见这个卦象都得倒吸一口冷气,裴左啧了一声,以一种略带惊叹的语气开口道:“盛极而衰啊,这可不像是当皇帝的命格。”
“‘盛极’怎么不是,你也太过悲观。”百野不为所动,更可能是临到钟头的嘴硬,裴左只得长叹一口气,头一回为劝不动人而犯难。
这是反叛势力的头目,就算现在自己一刀砍了他也不能真正制止,且不知现在自己跟前的这位是否是个假身,杀了以后若是过些日子再冒出来一个张二欢,张三欢,难道他都一一去砍么。
“这倒也不是我悲观,”裴左想了想,换了一种思路,“无非亲身经历罢了。神机阁势力愈发大后,京城诸事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御史台那些人掌握的信息不足我手里十分之一,于是我想为何不能更近一步,朝堂与江湖真有那样大的鸿沟么……”
别说编故事真有意思,讲得裴左都要信了,难怪李巽总是面不改色地讲些假话,这寥寥几句的精彩程度比他真实经历的一切可刺激多了。
不出意料吸引了那位的注意,拉长腔调后裴左以一句话作结。
“然后我就死了,”他平淡开口,仿佛一个烂尾的说书先生,还煞有其事地补上一句价值升华,“皇权果然不可肖想。”
“那是你方法不对,”百野接话道,转换立场般改劝裴左,看上去还想找点什么披风盖在自己身上,奈何衣衫单薄无处可用,“一个人、一方势力能成什么气候,你要动员多数人跟随你,要应天而行。”
应天而行,裴左咀嚼这个字眼,只觉得分外好笑,他微微挑眉,又迅速收敛全部表情。
“我想我没这个跟你共同进退的勇气,”裴左离开原位,已经到日头逐渐上升时候,难以想象这一晚竟如此充实,“以我现在的状态回家去倒是更好的选择。”
“你是说你没什么冲劲了?”言语中隐秘的兴奋被裴左捕捉,他佯装不知轻声回应,忽然旋身一扭,击开戳向自己后心的匕首。
这一点破绽让百野暴露他最终的目的,裴左听到他的呢喃,那句话是——把你的命数送给我。
一切猜测都得到确定的答案,虽然结果令人诧异,他该感谢百野这样看得起自己的命数吗,竟还企图写出一段争夺皇权的佳话。
“道家和蛊术其实也不够,”百野的战斗水平比之裴左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裴左就算让他一只手也是随便拿捏,“你要颠覆一个国家,却只打算依靠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你懂什么,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只这一句便够那些无知愚民跟在我背后了!”
这很难评价,连歧州那般动荡的地方,若是某一帮派年初接了大单,不到年末都别想指望那些兄弟再起波澜,整日听书斗鸡、喝酒打牌,刀都要耗钝了,可谓吃喝不愁只顾玩乐,大当家推一步才动一步,百野竟指望他们为一句口号冲锋陷阵。
再度看向百野,裴左终于感到自己窥到这孩子单纯来源,看得出当年与景王同进退时也从未因钱财人马担忧过,裴左心下了然,一肘前推将百野击倒在地,擡腿欲踩,忽被一浮尘阻碍招式,只得后退跳开,与来者对视。
“师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