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雪球
车子停在顾氏集团的外面，沈丝妍却没有马上下车，整个人心烦意乱到怒目切齿。
沈木白居然丧心病狂到让沈汐柠去勾引顾竞，顾竞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不知道，就像当初林听，但他居然喜欢上了沈汐柠，还为了沈汐柠，而跟她分手，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栗色柔顺的长发飘在眼前，五指烦躁地穿过发丝而撩在脑后，沈丝妍心绪不宁地从咖啡色提包里拿出手机，点在顾竞的名字上，却纠结烦躁到迟迟没有拨出。
记忆似倒退而过的摩天轮摆件。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值得你为了她，而跟我分手！”沈丝妍痛心疾首地怒视着顾竞，不管怎么克制压抑自己的情绪，也再做不到平心静气，“我说了我不同意分手，我不分手——”
沈丝妍不顾来来往往进入公司的人，所有得体大方，在害怕永远失去顾竞的这瞬间失控：“顾竞，你站住，你就不怕我跟林听一样吗？”
“沈丝妍，你觉得有意思吗？”顾竞淡漠地甩开沈丝妍的手，好整以暇，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别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
“我没觉得在浪费时间，顾竞，你什么都不懂。”沈丝妍黯然神伤，心如刀割，“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我爱你就行了不是吗？多少豪门联姻之间，都没有感情，但我爱你啊，这一点，我就足够幸运了。”
顾竞神色自若，声音低沉冷淡，即使在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语气也平淡到毫无情绪起伏，让人完全猜不透，也看不懂他：“那订婚吧。”
“什么？”太过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沈丝妍茫然地看着顾竞，眼睛悠然定住，像捕梦网勾到了白色蕾丝，反应平静下来后，她唇边渐渐泛起笑意，难以置信道，“你要跟我订婚？”
顾竞眉眼清冷，帅气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魅力矜贵淡淡隐没在举止言行中，他语气淡漠而无所谓，却让人来不及思考反应，就痴迷追逐：“跟以前一样。”
蛛丝马迹错综复杂地绕在沈丝妍的脑海里。
沈丝妍气恼地把手机砸向挡风玻璃，怫然不悦地低吼道：“所以不是我寻死觅活，不是因为我的威胁，你才跟我订婚，所以为什么要跟我订婚？还在派对上亲我，到底为什么——”
沈丝妍怒火中烧地从提包里摸出打火机和香烟，顾竞取消婚约后，她颓丧堕落地买了包女士香烟，却因为实在讨厌烟味，也厌恶鄙视用容易上瘾的东西来麻痹自己，所以一根都没有抽过。
打火机半天按不起火，就像她现在憋屈又潮湿的心情，沈丝妍气急败坏地降下车窗，把香烟和打火机都扔了出去。
沈丝妍怒气冲冲地冲进顾竞的办公室，王乐瑶不知所措地跟在她的身后，很不安地跟顾竞道歉：“顾总不好意思，我拦不住沈小姐。”
沈丝妍走近办公桌，顾竞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框眼镜，在处理着各类文件，他只在他助理出声道歉时，漫不经心抬眸示意她出去后，就又继续处理着他的工作，极其冷漠的当她沈丝妍不存在。
她的骄傲和自尊，被他忽视得彻彻底底，让沈丝妍忍不住自嘲，觉得自己真的很犯贱。
“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沈木白为了林听，为了报复你跟我，故意让沈汐柠来勾引你。”
顾竞慵懒地把手中的黑色中性笔甩在文件上，语气冷淡疏离：“你没看到我在忙？”
又是这样，对他不想回答的问题，总能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让人拿他没办法。
沈丝妍很想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温柔体面，高傲又不在乎地面对他，可是她真的越想越气愤，越想越忍无可忍，她在车里想了很久，她真的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合理化顾竞的行为，尽管她也无法合理她自己的直觉，可她就是觉得，事实就是这样：“你利用我。”
“你跟我订婚，你在派对上当众亲我，都是在利用我。”
顾竞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沈丝妍，眼神坦荡而无所谓，语气没什么情绪起伏，一如既往地冷淡清冷：“沈丝妍，需要我再一次提醒你，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吗？”
——
沈汐柠失魂落魄，面无表情地盯着病床看了很久，久到护士进来柔声告诉她：“时序已经转去国外的医院了。”
惆怅像注射进身体的白色液体，让沈汐柠心悸到落泪：时序，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吧。
沈汐柠的主治医生和陆希昂，透过宽大的透明玻璃窗，观察着运动康复室里，在做康复训练的沈汐柠。
康复师扶着沈汐柠，指导她做着一系列腿部运动，沈汐柠做得很吃力，很艰难。
主治医生惋惜地叹气：“这个小女生，不仅仅是生理病因，更多是心理问题，导致她站不起来。”
陆希昂礼貌谢过医生：“好，我了解了。”
沈汐柠结束了康复训练，张妈推着她出来，陆希昂上前，俯身弯腰笑着跟她打招呼：“柠柠你好，我是楚晗的朋友陆希昂。”
跟张妈打过招呼，也得到沈汐柠的同意，张妈便把轮椅交给陆希昂。
陆希昂推着沈汐柠去了医院一楼的绿化区，他们坐在花坛边，今天阳光很好，斑驳的影子晃荡在树叶下。
“所以楚晗姐姐，不再是我的心理医生了。”
沈汐柠的语气里，有着一种平静被抛弃的忧伤。
陆希昂也不知道该怎么替楚晗向沈汐柠解释，他接替了楚晗的工作室，也答应楚晗，接替成为沈汐柠的心理师，他只能温和地转移着话题：“她很关心你。”
他们前面晒着一幅，刚画完的抽象派油画，看起来像是一张脸，又看起来什么都不是。
陆希昂指向那幅油画，问沈汐柠：“你觉得那幅油画好看吗？”
沈汐柠浅笑，自我客观地评价道：“好看呀。”
陆希昂淡笑，用他的直观感受评价道：“我觉得不好看。”
为什么呢？沈汐柠偏头看向陆希昂。
陆希昂的声音如沐春风，让人很容易就专心致志地听他讲话：“一幅画，有人会觉得很好看，有人会觉得不好看，完全欣赏不来，那这幅画，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
沈汐柠淡然地看着油画：“似乎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陆希昂点头表示认同：“所以没有标准答案的评审员毫无意义，因为很多东西都具有两面性，有人喜欢，就一定有人不喜欢，你不能因为有些人的不喜欢，而去否定喜欢的存在，任何事物或行为，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
沈汐柠浅笑，下意识偏头看向陆希昂：“就像行为艺术家大卫·哈蒙斯在街头卖雪球吗？”
陆希昂随性而笑：“我愿意花一美元买一颗雪球，你会吗？”
沈汐柠莞尔一笑：“浪漫的人都会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