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可如今,看到这样的穆少棠，穆炀没有一丝儿子要杀自己的愤怒，有的只有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心疼。
“修远,冷静下来好不好？爹爹知道你很疼,你冷静听爹爹说好不好？”
两声爹爹，竟真的让穆修远顿住了手，杀意都有片刻的迟滞。
“爹爹？”
穆修远喃喃唤了一声,似是不敢置信。
又许是这两声极尽温柔眷念带着无限父爱的爹爹,唤回了穆修远一丝的神智。
外人都不知道,以为穆修远没有爹爹只有娘。
但穆炀在穆修远自小便告诉他，其实,他的父亲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爹爹才对，而他的父亲不知去向,所以,待他接任家主之位,便是爹爹离家寻父亲之时。
因此,穆修远知道，他必须守护好穆家，等着爹爹带父亲回来，到时候便是他们一家团聚之时。
可如今……
穆家被灭了,爹爹他们还会回来吗？
穆修远是长大了,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了,可再强大，再坚强的人,父母在他们心中依旧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无人可替代的存在。
穆炀在他面前,一向自称爹爹，这是外人几乎不知道的事，眼前这人怎么会？
穆修远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声，“爹爹？”
语气里带着疑惑，“你是爹爹？”
“是我，修远，是爹爹回来了，是爹爹。”见到一身是伤，狼狈又可怜的穆修远，穆炀哽咽了，“对不起，修远，爹爹回来晚了，也许爹爹就不该离开穆家去寻你父亲的，对不起。”
就冲穆炀这句话，穆修远信了。
穆修远握剑的右手抖了几下，长剑落地。
本命剑落地，这于剑修而言是多大的耻辱，但穆修远已经顾不上了，颤颤巍巍的朝着穆炀伸出手，踉跄着要朝他走过去，可方行至两步，双腿剧烈一抖，再突然一软，穆修远的力气已然用尽。
也许是得知穆炀真的回来了，自己有了依靠，不在孤立无援，什么事都得自己扛着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瞬间如大厦轰然崩塌。
又或许是穆修远真的太累太累了，他已经透支了自身可以透支的全部，一心想要护住穆家，可他终究还是失败了。
穆修远尚未突破半神，在魂魄不全的虚弱时刻，却能仅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将木家两位长老同其他木家人斩杀殆尽，可见他实力之不俗的同时，却也倾尽了全力。
这样的穆修远已经很厉害了，做到了连半神老祖都做不到的事，为护住穆家，他已经倾尽所能，哪怕是身为家主，已然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了。
可穆修远依旧心生滔天的愧疚、自责。
也许是逆天的绝望，才会让他绝望到无力。
眼看穆修远即将摔倒在地，穆炀赶忙上前将人抱住。
在拥住穆修远的那一刻，穆炀才发现，穆修远身上的法衣已全然被血液浸湿，手下全是湿哒哒的一片。
忍着难以言喻的痛彻心扉，穆炀将穆修远抱在怀里，扶着人坐下，感受到怀中人虚弱不堪的肉身，似有若无的呼吸声，穆炀已然泣不成声。
虚弱至极的穆修远愧疚的虚声道：“对不起，爹爹，对不起，我没能守好穆家，真的很对不起，我对不起穆家人，是我没能保护好他们。”
听萧天俊说，他来到穆家之时，穆修远便是双膝跪地，低垂着脑袋，一副跪地认错的动作，任凭萧天俊如何用力都无法将人拉起来。
最后，萧天俊不得已，只能将本就已经虚弱昏迷的穆修远直接抱走了。
听到萧天俊这么说时，穆炀隐隐有了猜测，如今见到穆修远哪怕已经没有力气，依旧不断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时，穆炀才知道，穆修远心中的愧疚究竟有多重。
“不是的，修远，不是这样的。”穆炀想告诉穆修远，他说的不对，哪怕是同个家族，哪怕穆修远身为家主，但他没有那个绝对的义务要保护每一位族人的性命。
都说靠人不如靠己，这一条道理谁都懂，可看到家族幼崽落了这般境地，谁能毫无触动？
穆炀也愧疚，可他不能说，更不能表现出来，他不仅得忍痛，还得安慰穆修远，“你已经尽力了，孩子，爹爹知道，每一个穆家人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他们不会怪你的，你不要太自责，不能把所有的罪揽在自己身上，你不能这么折磨自己。”
如果，穆修远做到这一步还有罪，那么他这个老祖，还有其他不在家族的老祖，岂不是罪上加罪，早该自刎赎罪了？
穆炀心里也难受，说话哽咽着泣不成声，涕泪横流的模样，哪里还有一个长辈的样子。
穆修远看着这样的爹爹，心疼之余又无可奈何，他太累了，真的太累，他想休息了，就这样闭上眼，跪在穆家这儿忏悔。
“修远，你看看爹爹，不能睡，孩子，你想想少棠，你要想想还没破壳的龙崽，那两个孩子你不管了吗？”
“孩子？”听到孩子，穆修远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抓紧了穆炀的身上沾湿血迹的法衣，“爹爹，我的孩子，我的两个孩子被木家人带走了，爹爹，我该怎么办？”穆修远深知，以他如今的实力，已经有心无力，已是夺不回两个孩子了。
但让他把希望寄托在穆炀身上，穆修远看着穆炀不比他好到哪去的模样，一下子就开不了口了。
“修远，你听我说，木家人抢夺龙蛋，是为夺舍尚未破壳的龙崽，到时候，他们势必会把穆家之人斩草除根，两个孩子的处境，你应该比我清楚？修远，爹爹知道你很累很累了，但爹爹求你，为了你自己，为了两个孩子，为了穆家，为了爹爹，再坚持一下好不好？爹爹已把神丹送到龙蛋、少棠体内，你让你的一魂一魄将神丹吃下，方可有绝对的实力护住两个孩子，修远，两个孩子就是我们穆家未来的希望，爹爹求你了。”
穆炀卑微的祈求着，他如何不知穆修远如今已经再无一丝仙力了，方才积攒起来的杀气不过已是强弩之末。
不说穆修远，哪怕是穆炀同是如此，但穆炀还是拼着灵根破损，仙丹破碎的风险强行将最后一丝仙力往穆修远体内输入。
若无仙力可用，穆修远谈何控制远在不知何处的一魂一魄。
此刻的穆修远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的爹爹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有，他是从何知道两个孩子的事？又是如何得知他将一魂一魄分离出体之事？
以及，爹爹又是否找到了父亲的下落，父亲人又在哪？为何不回来，还是爹爹尚未找到人，那么爹爹以元神出现在自己面前又是为何？
莫不是……
一想到那个可能，穆修远心死如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