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苏清清在静安寺麦当劳坐了快两个小时。她喝完一杯热奶茶，又点了个麦香鱼套餐，吃得不慌不忙。这份耐心，其实早就在长年通勤的公交车上练出来了。

她没打算搭地铁，而是刻意选了机场大巴。下午一点钟，她慢悠悠地走到乘车处，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让自己窝在那个独属于她的小角落。她喜欢坐车时望著窗外发呆，那是一段她私人的孤独时光，无需解释，无需应对。

没想到，一路顺风，不到两点就抵达浦东机场。

她提著包，走到抵达大厅的7号门出口，找了个靠近墙角的位子站著。她来回踱步，静静地数著脚下的磁砖，一格一格，像在心里默背著某种节奏。或许，只有这样数著、动著，才能让时间快一点溜走。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旅客，有人团聚，有人道别，欢笑、疲惫、吵闹、期待，各种情绪交错在这个看似秩序井然的空间里。

而她——就站在时间的缝隙中，等著那个从远方飞来的名字，等著那个可能会让她心跳加速、也可能让她措手不及的人。

整个入境大厅比菜市场还热闹。人来人往，有人挤在围栏前张望，有人拖著行李焦急穿梭，更多的则是像她一样，等候著某个即将出现在人潮中的人。

苏清清留意到，旁边一对中年夫妻，应该是从无锡赶来的，说著带点苏北腔的话。他们看起来是来接孩子，一直焦急地讨论那班从西雅图经新加坡转机的航班，说那边好像延误了，可能晚上九点才能抵达浦东。虽然现在才下午四点，但他们死守著3号门的位置，生怕错过，或是孩子找不到他们。

没过多久，又来了几家人，加入等待的行列。有的是从杭州来的，有的苏州、还有宁波来的。他们彼此交换孩子美国上学的信息，报著航班号，相互安慰，也顺便打发时间。就这样，3号门的角落突然像临时搭起的小社区一样，围满了各自等著亲人的人。

苏清清被围在其中，虽然没说一句话，却仿佛也被这一群人默默地接纳了。

她脚下穿著高跟鞋，站了太久早已酸胀发麻，只能在这一小圈里轻轻挪动著位置。她看似平静，却一遍又一遍是的慌乱和自嘲挣扎——她自以为的理智在机场等候未曾见过面的网友就让她忐忑不安了。

吴右诚早上五点就从家里出门，转机、候机、再转机，一路颠簸，等真正走出浦东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四点。

但他早在四点半就看到她了。

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苏清清。照片里那张淡淡笑著的脸，与现实中的她几乎没有差别——

就是一副让人放心、安静、干净的模样。

她站在7号门旁的墙边，双腿轮流倚靠著墙，偶尔擡头张望，有些焦急地看著入境口的方向。身形纤细高挑，长发扎成马尾，穿著白色毛衣和长裤，身上背著一个抢眼的大红色托特包。

从远处看，她在一群人里并不显眼，但右诚就是知道——那是她。

他推著行李，在人群外绕了三、四圈。

不是不想靠近。

而是想再多看她一眼。确认她等他的焦虑。

每绕一圈，他都看到她在踮脚张望，眼神随著机场大萤幕跳动，神情不时变化——时而期待，时而茫然，时而轻咬下唇，好像怕错过某个重要的时刻。

她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在不远处。

他看著，忽然笑了：

「这傻女孩……不是做旅游业的吗？不是最会安排、最擅长接机这种事了吗？怎么看起来反而像个第一次来机场的人。」

穿著高跟鞋？

右诚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却也觉得——傻傻的也蛮可爱。

她是那种，明明什么都想得周到，却在真正重要的时刻，反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人。

他喜欢这种样子。

不是完美得无懈可击，而是柔软、有破绽，甚至有一点……认真准备却还是会紧张的笨拙。

她站在那儿，跟他想像中的一样——

有点乖，有点累，却很好看。

她看到他时，笑得有些腼腆，那一刻她终于认出了这个穿著白色针织外套的男生——是他。

「我是右诚。」他主动开口，语气里像总想逗她一样带著一点坏笑。

「等很久了吧？」

她的脸红了一块又一块，连耳朵都泛著热，她掩饰似的笑了笑

「你很热吗？要不我帮你背包。」他伸手将她的包放在行李架上。

「没事，可能人多，我来。」她连忙帮忙推著他的行李。卸下包的她突然不知道手放哪里。

「我是不是刚才就看到你了？」右诚眨了下眼，「苏清清。」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刚没认出你。」

右诚忍不住说：「其实我早就看到你了，妳站在那里，来来回回踱来踱去的，像个……」

「迷路和不安的猫······“

「猫才不会踱来踱去·····”

两人推著行李往外走。机场外风有点凉，靠近海边的关系，湿冷入骨。她见他穿得单薄，问他要不要加件外套，他摆摆手说不用。

「我们坐机场大巴回静安寺，然后先去你住的酒店。」她说。

「服从妳的安排。」他嘴角微翘，眼里有种被牵著走的信任感。

等了很久才上车，却没有两个并排的座位，只好一前一后坐著。气氛忽然变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右诚发了一则讯息给她：「回头，我给你东西。」

她一回头，两人视线正好对上，四目交接，空气里都透著一股紧张。他递给她一张名片——是他第一晚传给她的那张。

「我是真的那个。」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