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112章

晚餐选在一家安静的私房火锅店，气氛温暖柔和，桌上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右诚挽起袖子，一边帮小宝调酱料，一边耐心教他怎么涮肉，动作熟练又体贴。苏清清原本还有些担心小宝会拘谨，但没想到，小家伙一看到右诚点的那份限量日本和牛，眼睛都亮了起来。

「这个是叔叔特别帮你点的，今天你最大，吃多一点。」右诚笑著说，声音里透著宠溺。

小宝开心得不得了，靠在他身边，一边吃一边说说学校的趣事，还学著大人的口吻点评起牛肉的口感。右诚耐心听他讲，每句都接得恰到好处，就像是早已熟识的父子。

苏清清看著这一幕，心里泛起一阵柔软。她一直以为小宝不爱吃羊肉，却没发现他悄悄长大、口味也变了。这些年她自认尽力扮演母亲的角色，却在细节上忽略了太多。

火锅咕噜咕噜地冒著泡，右诚熟练地将她爱吃的毛肚和豆皮夹进她的碗里，还细心帮她捞去浮油。苏清清低头，掩住眼眶那股突如其来的酸意。

她知道，右诚是真的把他们母子放在心上。他对小宝的好，不是逢场作戏，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付出，就像他曾照顾她一样，温柔、周全，没有丝毫保留。

她默默想，若未来真的能一路走下去，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右诚，照顾他的家人，把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细水长流地守住。

晚饭后，右诚提议让小宝留宿一晚。「明天我们带他去附近玩，他一直说想去那个室内攀岩场。」他笑著补充，语气里满是期待。

苏清清看向小宝，没想到他也点头答应，小脸上挂著难得的兴奋。

夜里，小宝刷完牙，还在右诚的臂弯里听他讲完故事，笑得眼睛弯弯的。苏清清以为，这夜会是他们亲密关系迈出的一大步。

可入夜后，小宝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妈妈，我想阿娘……她每天都会给我盖被子、摸我额头的……」苏清清想起自己对奶奶的依恋，小宝离不开阿娘。

他红著眼眶，小小的声音里藏不住委屈。

右诚坐起来，轻声哄他，苏清清也抱紧他，一句句安抚。可无论怎么哄，小宝眼里的焦虑都掩不住，像是被抽走了安全感。

最后，右诚妥协了：「我们不勉强他。」

苏清清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不是所有的陪伴都能被立刻替代。阿娘给小宝的，是一整个童年时光累积起来的情感连结，哪怕右诚再温柔，也无法在一夜之间填满。

这一晚，他们送小宝回到熟悉的家。阿娘一开门，小宝立刻扑进她怀里，像一只找回巢xue的小兽，终于安下心来。

回程的路上，右诚握著她的手，没说话。苏清清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轻声开口：「让小宝留在上海，留在阿娘身边吧」

右诚回头看她，眼神沉静却坚定：「嗯，我们会照顾他，以后一起来关心他。」

苏清清看著他，眼里有光润润的闪烁。

这份理解与耐心，是她曾经不敢奢望的。如今拥有，她只想更用心地珍惜。

右诚回台北的那一周，苏清清的日子反而过得特别规律。她像在习惯一种离别，也像是在准备即将来临的变动。她每天上班，下班后会给阿娘小宝说说电话，晚上在灯下，一边翻看旅行社的合约报表，一边心不在焉地回复右诚的讯息。

手机屏幕上的那份excel文件，是右诚发来的结婚财务规划表。

从7月南城领证与订婚的车旅与宴席花费，到9月上海办婚礼的预算分项，再到12月返台后生活安排的住房与日常支出——每一笔钱，每一个细节，都规划得井井有条。

「annie，这笔是预留给你回台后想创业或短期休息的生活预备金。」

「这一栏是我们结婚礼金预估收入，收支已打平。」

「我的户头密码你已经有了，婚后我们先住妈妈家，你来再一起看房和买房，台北的房子我会写你名下一半，免得你那边心里没底。」

清清盯著那一行行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那份表，像一份爱情合约，也像一份无声的承诺。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都在为她筑一个可以落脚的家。

她原以为，右诚是那种稳重却带点被动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能把婚姻安排得如此清晰明确，让她第一次对「嫁人」这件事，产生了不再是梦的真实感。

那天下午，钟美琴发来讯息：「清清，古北这边开了家台菜餐厅，一起来吃饭吧？想听听妳的近况。」

清清答应了。她早就知道钟美琴的消息来源宽广，甚至怀疑她已经从沈姐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她们仍是最好的朋友和合作伙伴。

餐厅在古北虹桥一带，装潢是典型的闽南风格，墙上挂著台湾老照片，窗边有一排装饰用的红灯笼。她们点了台式三杯鸡、蚵仔煎、卤肉饭和牛肉面。

「味道是蛮道地，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像是记忆里的味道被复制了，却少了一点灵魂。」钟美琴说话总是带一点点文青风。

聊到一半，钟美琴忽然放下筷子，语气意味深长地说：「annie，你要结婚了？」

苏清清看著她，笑了笑，语气平静却笃定：「是的，美琴。他值得我这样做。」

钟美琴挑眉，目光变得复杂：「你……要放弃上海的工作，去台北生活？」

苏清清沉默了两秒，点点头：「是的。我想和他一起打拼。」

美琴望著她，语气突然变得严肃：「annie，我以一个台湾人的身份提醒你——台北虽然也很国际化，但它终究还是个小岛文化的延伸，习惯保守，界限分明。你在上海做得这么好，有朋友、有事业、有生活根基。你知道你要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苏清清静静听著，没插话。

「在那里，你不只是‘外地人’，你是‘陆配’。」美琴的语气没有敌意，却比以往更直接，「你去那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而且……有些人，尤其是长辈，是不会轻易改变偏见的。即使你再努力，也可能一直被贴著标签过日子。」

话说到这里，苏清清忽然想起右诚母亲当初在杭州旅程中不经意的评论，那句「你们大陆人素质教育好像还是有点问题」，虽然语气柔和，却如同针尖一样，一直扎在她心底。

她不是没想过这些现实。只是，在爱情面前，她选择相信。

但眼下，钟美琴的这番话，像是把一块她刻意忽略的石头重新摆到她面前，逼她必须面对。

她垂下眼帘，声音不高：「我知道台北不容易，但我不是去投靠一个男人，而是去和一个我愿意相信的人，过生活。」

钟美琴望著她，许久才缓缓开口：「那……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小孩？」

苏清清身体一震，手中的筷子轻微一顿。她没有回答，眼神却透出短暂的迟疑，转瞬即被压下。

她换上一抹笑容：「那个小孩留在他阿娘家，我已经安排妥当。这件事……我没有对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