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清亮的眸子
了然师太看到慕离焰一副沉吟的样子,这才轻叹一声问:“怎么?难道郡王妃在南楚也没听说过么?” 慕离焰皱了皱眉头说:“许是时间太久远了,我只隐隐听说过此事,倒不是特别清楚。了然师太的意思是,北夏这边,都没人听说吗?”
了然师太点了点头道:“不错,当初两国征战本就没用太长时间,这消息也只有京城里的官家子弟们知道一些,再加上对北夏而言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朝廷便压了下来,到后来也未能将此事传出去。”
她说着看向厉惊辰:“想必,像郡王爷这样年纪轻轻又没有长辈在朝中的才俊,根本就没有听说过此事吧?”
厉惊辰略略垂眸说:“只听军中老将提起过,但并未在军中档案上见过。”
了然师太闻言,嘴角出现了一丝嘲弄的笑意:“因为此事,根本就没有记录在案。”
说罢她又叹道:“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一件丢面子的事情,对于大多数不知情的百姓乃至知情的官家来说,这也不是一件大事。但,对于那位被送去和亲的姑娘来说,这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了然师太自嘲地笑了笑,语气淡淡地开口说:“当时朝中是有适龄公主的,即便不舍得公主、不舍得郡主,适龄的宗室女也是有的。”
“但宗室女不同于普通官员家的女儿,一旦远嫁,不可能瞒得住世人。到时候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有宗室女被送去南楚和亲、岂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北夏还有这么一件丢人事迹吗?”
“为了避免此事,仅仅是为了避免此事,当时的陛下便亲自选了一位臣子家的适龄姑娘。因那姑娘容貌才情俱佳,又颇具心机,偏偏是个心善之人,实在是送去和亲的不二人选。”
“最主要的是,那位姑娘家中没有什么复杂的背景,也干涉不到他人的利益,她的父亲、叔父老老实实做官、本本分分做人,太好控制了。”
“况且当时她也只是同一位公子有了私情,尚未来及定下亲事,送她去和亲,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了然师太虽然一条一条列举着送那个女子去和亲的好处,但她面上的表情还有语气中都是说不出的嘲弄之意。
慕离焰沉默了片刻,这才叹道:“无辜被逼去和亲也就罢了,到头来居然都无人知晓么?那也当真是一件颇为讽刺的事情。”
了然师太的嘴角也挂着淡淡的讽刺,她嗤笑一声说:“是啊,当真讽刺,那位姑娘何辜呢?她明明都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到头来却只能依天子的意思去做。”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天子无情,臣子也只能受着。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可又凭什么如此呢?”
“莫说郡王妃心中有惑,贫尼的心中也一样有惑啊……”
了然师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没能帮郡王妃解惑,实在是抱歉了。”
慕离焰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开口道:“师太虽然没有给本妃解惑,但本妃却发现师太原来也是凡尘中的普通人,倒是个可以相交的朋友。”
了然师太哑然失笑:“贫尼本就是芸芸众生之中一个普通人,能帮人解惑,不过是因为贫尼年纪大了、见得多了。贫尼始终是一个信佛的普通人,哪里就有外面传言的那么神了?”
慕离焰闻言轻笑,心中却忍不住有些感慨。
当初为了把夏宇溟推上皇位,他们把了然师太传的神乎其神,那时候了然师太为了自己的目的也的确一直做出一副神神秘秘、玄之又玄的样子。如今她能这样说,反倒是有了几分返璞归真的得道高人之感。
“那,师太可介意有我这么个忘年交吗?”
这次她倒是不再用“本妃”来自称了,明显是以普通朋友的语气来说话的,了然师太双手合十道:“你我既然有缘,能交郡王妃这么一个朋友,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慕离焰点了点头:“那师太下次可莫要再喊郡王妃了,直接唤我一声慕施主便好。”
“好,便顺了慕施主的意。”
两人又说笑了几句之后,慕离焰便声称还有事情要处理,先行和厉惊辰离开了。
了然师太知道郡王府的人下午便会回京,所以也并未多留。
只是两人离开清静庵的时候,那位已经扫完了地,正坐在石阶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哑巴师伯突然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了慕离焰。
慕离焰微微愣了一下,回望过去,突然发现这位看起来已经年纪很大的老尼姑,居然有着一双十分清亮的眸子,甚至比某些年轻人还要清澈、明亮。
见她发愣,那老尼姑对着她笑了笑,慕离焰也跟着笑了笑,这才拉着厉惊辰离开。
只不过这一路上慕离焰都有些疑惑:“那老尼姑盯着我看做什么?而且是一直盯着,感觉还真是怪怪的。”
厉惊辰也早就注意到这个问题了,他想了想问:“她盯着你看,你可有觉得不舒服?”
“那倒没有。”慕离焰微微摇了摇头,“感觉不到恶意,就像她只是单纯的看着,又不像是在看我,像是在透过我去看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我是没搞懂。”
“没有恶意应该没什么问题,说不定是因为这位老婆婆看你年轻漂亮,才忍不住多看几眼。”厉惊辰轻笑一声调笑着。
慕离焰闻言一脸的无奈:“那是老婆婆,又不是老流氓。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上次来这里,我们离开的时候我也有感觉到过别人的视线。”
慕离焰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我当时以为那是错觉,但现在看来,或许那时候看我的也是这位老婆婆呢。而且我看她的眸子特别清亮,莫非,这位老婆婆还是一位世外高人?”
话虽如此,她却突然想到了连君墨头上。
她小时候,连君墨在她的心目中也和世外高人差不多,结果再见没多久,那形象已经崩的渣都不剩了,看来这世外高人也不是什么好头衔。
厉惊辰见慕离焰胡思乱想,轻笑一声道:“你想的倒是挺多,不过,可以着人查一查这位老婆婆,反正也是要查这里的女尼的,不差她一个。”
“也好。”慕离焰点了点头,往别院的方向看去,却微微皱了皱眉,指着前方问,“厉惊辰,你看那边,是不是在冒黑烟?”
厉惊辰抬头看了看,发现好像是这么回事,当即一把拉住慕离焰的手。
“走,去看看。”
两人立刻加快了速度,若非厉惊辰现在不能动内力,说不定他们就用轻功赶回去了。
还没回到别院,刚走到附近,他们二人便见离元曦寺不远的地方黑烟滚滚,两人对视了一眼,发现黑烟像是从古家的别院冒出来的,这下他们便在一瞬间明白发生什么了。
慕离焰皱了皱眉,老远地望着那一簇黑烟感叹道:“古家的动作,还真是快啊。”
说罢她又自嘲地笑了笑:“刚刚还在感慨身居高位的人太过无情,转眼才想起来其实自己也是无情中的一份子,这种情况,也着实讽刺啊。”
厉惊辰并未安慰什么,因为说白了如今他也是其中一员。
他只是伸出胳膊将慕离焰揽在了怀中,然后沉声道:“别多想了,我们回自己的别院吧。中午用过饭之后,还要回京城呢。”
慕离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声,两人便携手往郡王府的别院而去。
这一路上,他们也有在别人那里听到古家别院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