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苏式船点 - 垂帘为后 - 笔纳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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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苏式船点

闻淇烨啜饮一口辛辣酒水,搁下犀角酒杯,略有深意地看着闻径真:“屠苏酒乃除夕所饮,府上没有雄黄酒吗?眼下端午将至了。”

闻径真平静地握着酒器给他再度满上酒,仅他父子二人,他说话也更直截了当:“雄黄酒?我生平从不识得这酒,我若知道,便当不得此官。你要想喝得此酒,周立中府上定有,每年那人便于端午将雄黄酒与蛇酒一同献给皇上,什么花色大蟒酿的都有,能生生挑花人的眼。”

闻淇烨背过脸忍俊不禁,谢怀千像蛇原来是朝臣共识,人人都想拿他当下酒菜。他很好奇,谢怀千头回发觉此事不知有没有怒极反笑,还是白眼以对?

“今日之事,可需我搭把手?”闻径真问得很客气,既不自称父,也不把闻淇烨当作同僚、下属。

“今日之事,全靠父亲成全。”闻淇烨手指在桌上敲了下,同样反问道,“父亲这手还要怎么伸?还要伸多长?”

闻径真心中一凛,又生出无限欣慰,他防备地看着闻淇烨,抬酒道:“就到此为止。”说罢,他一饮而尽,意思是往后闻淇烨的事他不会再插手。

他这个儿子他很清楚,若说他睚眦必报,闻淇烨决计青出于蓝,他是不喜欢谁就整谁,闻淇烨更是亲爹照样整,若不是要他这个便宜父亲有用,他们也很难和和气气坐在一起。

以前在梁汴本家,他便发觉他的独子聪慧到了难辨黑白的地步。闻氏中人大多武学出身,武将自然也读书,但是兵书居多,秉性血气方刚,终归瞧不上士大夫之流,对他的行为颇有微词,觉他逆反,是趋炎附势之辈。

闻淇烨则总能得到氏族中话事长辈的喜欢,他会借力,用大人的声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比起同辈无意的小聪明,他这儿子显然通晓此道,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时候保持冷漠,什么时候可以放出一点钩子,什么人可以真心以待,什么人只能用来当传话筒。

私下,闻淇烨会直接拿他的书去看,并且没有向任何人解释意图,闻径真没有阻止过他,甚至欣赏这种行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闻淇烨就适合京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他向谢怀千旁敲侧击提过许多次:他有一个儿子。

谢怀千叫他说得腻烦,干脆年年下旨叫闻淇烨入京,他儿子也够硬朗。天高皇帝远,任你怎么骂,他就是不来。不得已,他才支招出了杀头的下下策,谢怀千被他弄得对他这儿子生了浓浓的意趣,如此牵线搭桥才有今天。

既然闻淇烨自有对策,还有什么可问的呢?他这做父亲的,若真出事再收拾烂摊子也不迟。

闻径真不问了,只笑了笑说:“万事小心。”

闻淇烨听老东西废话良多,早就没在听。比起被皇帝等人围剿之事,他更烦如何修补他与谢怀千的关系。他不会哄人,从小也从未见过长辈哄人,闹急眼了上手打就好了,谢怀千似乎不会做让自己手疼的败兴事。

烦得很。

这世上学识伏地皆是,竟没有哪一本讲如何哄脸美性子倔的男人。

翌日一早,闻淇烨慢悠悠出了闻府,恰逢休沐,他回驿馆将身上酒糟味洗去便又启程去霁园,昨日听王至口风,这成日跟踪窥探他的,不是巡风府便是执金使。

估计正密谋着如何发落他,今儿也没人跟他,省心多了。

密道进慈宁宫,当值的小太监叫来元俐,估摸着昨夜行宫事变的风声都在宫内传遍了,元俐看到他后似乎觉得荒谬费解,两人隔着那铁门相顾无言半晌,都想看清对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元俐长叹又望屋顶,终究把通向谢怀千的大门给他打开,还说:“大人胸有丘壑腹有乾坤,果真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令晚辈佩服不已。”

闻淇烨觉得他有点夸张了,敷衍道:“过奖。”

元俐还没说娘娘在哪呢,闻淇烨仿佛在慈宁宫安插了暗桩,轻车熟路找到正殿书斋。

通报的门房太监吓傻了,也不叫唤了,连忙找人查看宫内有没有外人,尤其是那些被安插进来的太监宫女,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赶出去,掌事大公公说了,小闻大人来了就得清场。

春日将毕,京师愈发炎热,闻淇烨已经一身臭汗,谢怀千仍然清爽。

墨发如流水铺坠,身下软垫换了细竹席,通体只着薄而洁白的绸衫,几案上案牍累重,自门口瞧去,见他肌骨仿佛铜鉴中寒冰,玉腕上端午彩缕垂至肘间,许是宫人提早编了绳献于他,起了兴,便戴上。

他还没进去呢,瞧见某位小熟人打着转从角落出现在拉门边,闻淇烨口型喊他“小鼠子”,元厉白他一眼,也用唇语对他耀武扬威:五彩绳可是我编的。

闻淇烨觉得他和自己那不成器的表弟闻宣襄一定很有话聊,挑眉耸肩说“算你厉害”,迈步进了内室,谢怀千头也不抬,早就知道不善来者姓甚名谁。

闻淇烨径直站他旁边,谢怀千拿他当元厉,眼皮抬都不抬,他胸口那把烦闷的火又熊熊燃烧,压着火,从衣裳里摸出一卷早就写好的西南策论递给谢怀千,谢怀千仍视他如无物,提笔写字,闻淇烨放下策论,想强迫他和自己聊聊,还未动手,门外一骨碌进来仨人。

元厉,元俐和元骞。

从左到右,大中小仨太监各赋神情,齐齐站在门槛旁边注视他,猹似的。

看样子发起者不是元厉就是元骞,一老一少,两只脸上都很神气,就是元俐有种掩面离去的羞耻感,元骞使劲攥他手,非要留下同伙。元俐只得尴尬地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闻淇烨无所谓他们,爱看看。

他去扯谢怀千的手,谢怀千还是不看他,垂着睫帘一根根掰走他的手指。

闻淇烨心里一阵慌烦,他几乎没有过这种陌生的情绪。但人一着急上火就想不到什么好点子,他松了手,没勉强谢怀千,也没勉强自己。

琢磨半天也不知道有什么殷勤可献。

墨磨好了?谁磨的?闻淇烨不假思索拿了田黄砚台出去,竟是直接将磨好的墨全给倒了,要自己另起灶台,再磨一遍。

元俐再度震惊,心说小闻大人这个殷勤献得真够别致的,元厉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连他都知道编五彩绳给娘娘,这臭男人,哈哈,乐死他了。他窃喜没窃成,喉咙刚发出咯咯声便被俐哥哥一巴掌呼了后脑勺,哎哟一声,捂着脑袋拧着五官闷闷不乐起来。

元骞也不吱声,老神在在舒展着胸脯,优哉游哉在旁看着闻淇烨不得要领。

看样子真是想不到什么好法子,急了。

这小闻大人小时候一定没伺候过人,也没想过要讨哪家少爷小姐的欢心,不然不会笨拙至此。

谁让他把主子气到了?急吧,急点好啊。

聪明人的蠢态欣赏起来也是一出好戏,元骞还没快活多久,主子忽然将笔一丢,淡淡说:“元骞,饿了。”元骞心里轻轻一咯噔,收了脸上张扬的悠闲,明白主子是在敲打他别太过分,于是收了笑意,打发元俐去叫人备辇。

闻淇烨自然知道谢怀千是在变相下逐客令,果然元俐捏着衣角请他明日再来,闻淇烨默了一会儿,还是回去了。过后几天他继续来,用膳没他的份,他只能厚着皮看谢怀千用,与他生了龃龉后谢怀千也不去听曲赏花了,成天不是政务、下棋便是看书。

他效仿之前霁园遇见的那二位郎君买了好些华服珍饰,也没用,谢怀千要什么没有?

闻淇烨实在找不到法子,元骞元俐那几个家伙摆明打算叫他吃个记性,问谁都不帮忙,他翻书找不到法子,最终只得取下下策:向夏真羲求教。

不能是那个手脚不干净的,也不能是眉眼中对他有意见的,经过他的体察,扮做夏侍君的四位公子,名讳中分别有一字取自梅兰竹菊,名讳冠菊的那位行端坐正,与他算是点头之交,其余三人都与他不对付。

菊绢早便料到闻淇烨会向他抛来橄榄枝。

他与梅书、兰弦、竹奕平日需要将见闻共享,这才能在扮演夏真羲时不露出马脚,因此也素知三人与这位小闻大人的瓜葛。他只效忠于苏州府谢氏的长公子谢怀千,无所谓这些瓜葛,见主公这几日又没了笑容,索性推波助澜,帮这闻淇烨一把。

“京师只有一家糕饼铺的掌柜能捏苏式船点,但他不卖,只有我知。”菊绢轻揖道,“若公子当真有心,便不要假他人之手,自己挨个铺子问,也许能换得主公回心转意,只是时日已久,我亦不知此物能否令主公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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