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苍翎

子苍翎

厄尔蒂达果然如扶涯猜测的那样踏进了纪念品商店，隔着玻璃橱窗，扶涯能清晰地看见对方在挑选商品的认真模样，一时间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是我想多了？

跟踪人这种事扶涯也做过不止一次，就算光明正大地盯着看也不会让对方轻易察觉到。她紧盯着厄尔蒂达看似正常的动作，还能一心二用思考起厄尔蒂达此行的真实用意。

……要不还是冲进去把人抓过来当面问吧？扶涯很认真地衡量着这种做法的可行性。

“你也喜欢这株苍翎吗？”

像是路过的陌生女人走到了扶涯身边，视线放到了橱窗后用作展示的植株上，忽然开口询问道。

被对方的自来熟打断思路的扶涯有些不快，但想了想站在这里偷窥别人的自己好像更可疑，便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对。”

扶涯也是这会儿才意识到，遮挡在她面前的这株植物是名为“苍翎”的人工培育出的常青树，因为枝叶对称且长得像翅膀而极具观赏性，经常作为装饰物出现在街边花园这样的地方。

眼前处于幼年期的苍翎还能当一段时间的室内观赏植物，成年后估计就要被移栽去别的区域了。

话说真的会有人在纪念品商店看中门口的装饰品吗？看中的还是在匹诺康尼比较常见的苍翎。

怀着这样的疑惑，扶涯不免多看了苍翎两眼，这一看就发现了特殊之处。

“毕竟，难得见到子苍翎呢。”

平平无奇的苍翎可以说是子苍翎的复制品，而子苍翎喜欢忆质浓度高的地方，曾广泛分布于[善见天]外围——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数个琥珀纪前突然濒临灭绝，据说是被一个疯子在强闯[善见天]时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总而言之，当今实属罕见的子苍翎出现在了街边店铺的橱窗里，还被陌生路人一眼看穿了真身，这才令扶涯有感到一瞬间的讶异，也分到了扶涯更多的尊重。

她总算愿意仔细打量对方，上来就被华丽的深棕色礼帽吸引走了注意力，然后才是内扣幅度比较温柔的银白短发，再到一身优雅得体的简约礼服，手里还拎着一把除了好看一无是处的花边伞。

看着不像是来逛街的，更像是来赴宴的。

“不知阁下是否愿意与我一同送回这株子苍翎？”

没等扶涯开口，对方先一步提出了怎么看怎么奇怪的邀请。见扶涯投来诧异的视线，这位哪哪儿都很莫名其妙的女人终于想起来做自我介绍了。

“抱歉，在下赫莉格诺·卡尔德佩拉。”她摘下礼帽扣在身前，微微低头欠身，行了一个非常古典而庄重的见面礼，“若有冒昧，还请阁下谅解。”

扶涯眼皮一跳，相比之下非常潦草地自报了家门。

两人简单地交换了姓名，赫莉格诺再次提出相同的请求。扶涯觉得她的出现和态度都很奇怪，有心探一探对方的底细。也正在此时，扶涯的跟踪对象挑挑拣拣选中了一本书，竟然点了杯咖啡和一盘点心在一旁的阅读区坐下来安心看书，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

从厄尔蒂达的位置要看清柜台处还是不太容易，扶涯想着买棵树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就松口同意了赫莉格诺的请求。

赫莉格诺似乎十分看重扶涯的反应，见她点头后连笑容都深切了几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与扶涯一起踏进了商店。

柜台处的店员在得知她俩想买门口的苍翎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但很快就展现了自己的专业素养，调整好了表情后干净利落地处理好了这桩交易，并且还善意地询问她们是否需要配送服务。

拖着一棵近两米的树逛街还是有点太夸张了。

赫莉格诺思忖片刻，还是承了店员的好意，“既然如此，就请将她送到梦游街42号吧。”

旁边支着耳朵的扶涯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址。

岂料付完款的赫莉格诺转头就邀请扶涯晚点在她刚刚说出来的地址见面，还很详细地给出了具体路线，就怕扶涯找不到地方。

更奇怪了。扶涯的警惕心愈发高涨，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想着不能半途而废便干脆地答应了接下来的会面约定，并且顺便打听了一下在这之前赫莉格诺打算干什么。

“在下应邀前来，风尘仆仆，理应先梳洗打扮一番才好出席接下来的盛会。”

你这样还不够隆重吗？扶涯用满是质疑的目光将赫莉格诺从头扫到尾，最终在对方理所当然的表情中败下阵来，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后暂时告别。

目送这位卡尔德佩拉小姐远去，扶涯收回视线，扭头就直接在手机上找家族索要梦游街42号的信息。对面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让扶涯稍等片刻。

这点时间扶涯当然等得起。她优哉游哉地逛到了书架后面，一边假装挑选书籍一边从缝隙中继续观察厄尔蒂达。

对方正在阅读的是一本关于匹诺康尼的历史书，扶涯找到了同款，拿下来翻开一看发现与其说是历史书，不如说是具有都市传说性质的故事书。

身为那段历史的亲历者，已经拿回过去在匹诺康尼的大半记忆的扶涯轻易就能分辨出其中编造的成分，包括对[钟表匠]真实身份的离谱猜测、一堆真假掺半的奇人异事，甚至还收录了来路不明但一听就很离奇的各类预言。

当然也不能说全部都很离奇，比如那句近似于“匹诺康尼终将迎来毁灭”的判词，就事实而已确实没错。

扶涯仅看了两则所谓的“预言”后就没了兴趣，都是编造的东西了还局限于一定范围内，换做是自己一定能写出更精彩的传说——说起来她好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整理过开拓经历了，谁叫跌宕起伏的大事件总是接踵而至呢。

正在构思崭新故事的扶涯借着书架的掩护发起呆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应该是看完整本书后的厄尔蒂达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她真的买了几件小巧精致的纪念品，连带着手上的这本书一起在前台结账。

原来小偷也会正经购物啊。扶涯难免刻薄地想着。

已经感到些许无聊的扶涯打了个哈欠，正要继续跟上厄尔蒂达的脚步，手机忽然一震，是家族发来了整理好的信息。

瞥了眼厄尔蒂达的身影，扶涯一边紧跟在对方身后一边打开手机迅速浏览。两秒后，她猛然看向了厄尔蒂达，却因为视线过于灼热而引来了对方的注意，令其停下脚步后左右张望了一番。

还好扶涯反应及时，跳到柱子后面隐去了身形，但人还是在一心二用，既在意着厄尔蒂达的动向，又忍不住去思考梦游街42号的真实情况。

结合现有的信息来看，这俩本质上很有可能指向的是同一件事。因为赫莉格诺提到的梦游街42号如今无人问津，但在数个琥珀纪前，那里好巧不巧正是一家收藏品交易中心。这样的存在在今天被提起，还有一名货真价实的[收藏家]现身，扶涯可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最重要的是，号称“梦中之梦”且昙花一现的街角贸易所作为都市传说之一，同样出现在了厄尔蒂达翻看过的书里。

那么，到底是继续追踪厄尔蒂达，还是中途调转方向，去深挖那个极其突兀的赫莉格诺呢？

就在扶涯犹豫的时候，给力的队友及时送来支援。正好在[太阳的时刻]打卡的三月七也发现了厄尔蒂达的踪迹，并将偶然拍下的照片发到了群里。因心虚而潜水已久的扶涯总算上线，把厄尔蒂达交给了三月七处理，打算自己先去会一会更神秘的赫莉格诺。

按照地址一路摸索过去，扶涯这才发现梦游街42号紧挨着筑梦边境。这栋被时光抛弃的小楼孤零零地坠在街角，附近其他建筑都被当成了仓库，周围荒凉得不像是繁华的匹诺康尼，更像姬子提到过的流梦礁。

梦境中的物流显然快过扶涯的两条腿，早就被博识学会纳入濒危物种名录的子苍翎就这样被随意地摆放在门口，却是这条街上唯一的生机。

赫莉格诺还没有来，可能真的在盛装打扮。扶涯光是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即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上头，又掏出手机给刚刚的服装店加钱，让他们快点赶工尽早将成品送到星穹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