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天池二隐
李元霸过去作礼问候。李淳风回头来看,见李元霸气宇不凡,笑道:“这位公子骨格精奇,天纵之才。五斗先生真好眼力!”
五斗先生笑道:“先生高人,慧眼识珠。不过,这小子却非我的弟子,他是牧老儿的徒儿。”李淳风闻言一怔,道:“原来是牧先生门下,难怪资质如此,稀奇稀
奇!”向李元霸一举手,以为回礼。五斗先生道:“小子,你好有面子,能得李先生首肯,就算有仙缘了。”
李元霸仔细打量李淳风,见他身形修长,白衣飘飘,俨然有神仙之概,暗暗称奇,心道:“五斗先生带我千里迢迢来寻他,一见之下,礼敬有加,此人定是世外高人。”李淳风微微一笑,道:“五斗先生、李公子,请随我来。”转身既行,长袖后甩,身子前倾,足不点地,如飘行一般。李元霸惊讶之极,心道:“这莫非便是传说中的御风术。”
五斗先生手拉李元霸紧随其后,李元霸脚下用尽气力,又得五斗先生提携,才不致太过落后。二人随李淳风在沙漠行了约莫半炷香工夫,来到一处沙丘旁。李淳风停下脚步,伸脚在某处轻轻一点,沙地缓缓升起一个圆顶木房。月光下,木房突兀而出,显出一股神秘诡异之气。李元霸不及看清,又见木房洞开一门。李淳风回头笑道:“请二位移步。”五斗先生微微一笑,也不搭话,抬脚步入门中。李元霸见四下空旷,从沙地里突然冒出这一件物事,心中大异,迟疑片刻,也进了木屋。
李淳风随后跟进,木门自动关闭。李元霸眼前一黑,直立木房中,身子往下直坠,耳听咕噜咕噜之声,木屋似在沙中曲折穿行。五斗先生惊问:“李大师,这是什么道道?”李淳风笑道:“此为穿地龙。”话音未落,屋中诸人身子微晃,木屋戛然而止。李元霸眼前一亮,木门打开。李淳风先出木屋,五斗先生随后,李元霸跟着跳出。
李元霸一出穿地龙,左右张望,才知到了一个巨大洞穴中。洞口大如拱门,天上明月高挂洞口,脚下竟是平地,细沙遍布。李淳风引二人往洞中走去,转了三道弯,行至一处洞府。里面摆设仅有床榻、茶几等日常用具,洞徒四壁,并无杂物。李淳风让五斗先生和李元霸坐下,给二人倒上茶水。五斗先生笑道:“先生岂无酒耶?”
李淳风道:“山野之人,居之简陋,但有些许茶水,却无酒食待客,尚请见谅。”李元霸口中干渴,拿起茶水,仰脖而饮,入口冰爽。五斗先生哈哈大笑,道:“贫道不过说笑而已。”谁知李淳风淡淡地道:“二位若想喝酒,也非不能,或许袁师哥藏有也未可知。”五斗先生闻言惊道:“李先生几时还有个师兄?贫道真是孤陋寡闻了。”李淳风道:“我师哥天生怪癖,早已看破人天真相,一直隐修于此。不像淳风,俗气未断,偶尔往尘世走动,留下些虚名,也是为物所累,自讨苦吃。”
李元霸心中一惊:“莫非江湖上传说‘非李不解,遇袁而明’两句话,今日应在
此处?”五斗先生道:“先生过谦了。”李淳风待五斗先生和李元霸二人喝了几口茶,从容问道:“二位今夜到此,不知有何指教?”
五斗先生知李淳风乃大隐士,平生不喜打扰,自己和李元霸前来,他能出来迎接,已给了很大面子,拱手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贫道携这位李公子前来叨扰,只因一事不明,须请教先生,非先生不解。”
李淳风微微一笑,道:“何出此言?有话请说。”说话之际,拿眼瞥向李元霸书囊。原来李元霸携龟蛇到此,囊中早有异动。待他将书囊打开,龟蛇一跃而出,四处游走,兴奋异常。李淳风一见之下,咦的一声,从座位站起,凝神观看。见龟蛇二灵在洞中游走两圈,才停下来,相缠一起,伏在一角,闭目而息。
五斗先生道:“我们今夜前来,正为……”说到这里,见李淳风向他摆手,示意不必说话。紧盯龟蛇,眼放出光来。凝视有时,忽道:“我固知今夜不同往日,原来是它两个到了。这龟蛇非凡物也!乃玄武之神。它们现世,大有玄机。可惜李某看了半天,也看不清何意,须得请出我师兄。”转身走向洞里,五斗先生和李元霸相视愕然。忽听李淳风惊道:“师哥,怎么你也出来了?”
李元霸转头去看,只见一道影子如旋风而至,口中不住道:“师弟,今日有仙物到此,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声音沙哑低沉。
说话之人竟是盘坐在地,以手代足而行。双脚似裹衣袍中,显然是残疾之人。他身材瘦小,形容丑怪,更奇的是脸上一双眼睛,一大一小。他的模样和玉树临风的李淳风相比,简直一个在地下,一个在天上。坐行之人叫袁天罡,也是一个大隐士。他隐居山洞,面壁逾三十年,达摩面壁九年,与之相比,形同儿戏。他平日看物皆仰视,一向面孔朝天,眼睛突兀向上。甫一出场,尤显得倨傲非常,竟如蟾蜍伏地一般。五斗先生看他形貌异常,猜他定是李淳风所说的袁师哥无疑,上前恭敬道:“泰山徐洪客拜见袁先生。”
谁知袁天罡竟不答礼,一进来便四处张望,似在搜寻什么。目光几度来回,最后落在龟蛇身上,一动不动。李元霸本想上前施礼,见他眼中无人,不免有气。因此动了动脚,便原地不动,想看这怪人做出什么再说。
袁天罡全神贯注,低下头去,眼盯龟蛇,不禁手舞足蹈,喜形于色,喃喃道:“奇哉,怪也!怪不得这几日心神不定,原来是两位仙长到了。”低下身躯,抬手一揖,竟对龟蛇施礼。龟蛇两个似有反应,转过头来,望了袁天罡一眼,又转伏地上,不再动弹,比之袁天罡神情尤显倨傲。
李元霸暗暗好笑。袁天罡却不以为意,两手不停相搓,回头对李淳风道:“师弟,今日你我的祖师爷到了,你怎么还不过来拜见?”李淳风笑吟吟走过来,道:“师哥,这龟蛇二物,我也觉得来头不小。”袁天罡手指龟蛇道:“师弟,你不可小觑了此二仙,那白龟乃千年神物,火蛇则是九百岁的灵仙,它们得道久矣。”
五斗先生闻言大奇。李元霸不动声色,心中惊道:“这姓袁的怪人长得一对阴阳眼,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龟蛇二灵来历。原来冰儿的年纪不止八百岁,居然已有九百岁。”这时,袁天罡才注意到五斗先生和李元霸在侧,抬头对五斗先生和李元霸看了两眼,突兀问道:“龟蛇二仙是哪位带来的?”
李元霸上前躬身道:“见过大师,龟蛇是晚辈带来的。”袁天罡又盯着李元霸看了片刻,点头道:“小兄弟,你很不错!只可惜心神不定,尘缘未断。”李元霸道:“晚辈资质愚钝,多谢大师指点。”袁天罡望一眼五斗先生,道:“你就是师弟常提到的泰山道士吗?”
五斗先生微笑点头,道:“贫道入道泰山,俗姓徐。”李淳风道:“师哥,这位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五斗先生。”袁天罡突然仰面打个哈哈,道:“五斗,五斗,一饮五斗!听说你的酒量很好,不如你我切磋一下如何?”五斗先生躬身笑道“:不敢。”
袁天罡笑道:“又有什么不敢?你们这些俗人,常在世间混迹,便有这许多虚文褥节。”不等五斗先生回答,回头对李淳风道:“师弟,快把你的铁箫拿来,对龟蛇二仙吹一吹,我要看它们舞蹈一番。”李淳风应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根洞箫,但见洞箫浑身上下黑不溜秋的,长约二尺,如指粗细,纯系玄铁铸成。
袁天罡道:“师弟,就吹一曲《九天玄女》。”李淳风闻言,惊道:“师哥,这……”袁天罡不搭李淳风,干巴巴对五斗先生和李元霸道:“你两个若不想两耳出血,快将耳朵塞住。”五斗先生和李元霸闻言大惊。李淳风见袁天罡执意要他吹奏《九天玄女》,只好走过来,拿出两块棉布,递给五斗先生和李元霸,轻声道:“请二位将耳朵塞住,不然淳风吹起箫来,恐伤了你们耳鼓。”
五斗先生和李元霸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依言而作,拿棉布塞住了耳朵。李淳风这才将铁箫放到嘴边,轻轻一吹,一阵箫声飞出,其调低昂,韵则高亢。李元霸耳中虽塞了棉布,犹感箫声穿耳而入,心魂俱震。只觉箫声无物不穿,飘出天外,若有若无,绵绵不绝。
正惊愕间,只见龟蛇欢然而起,和着箫声,摇头摆尾,俨然起舞。李淳风见龟蛇感应而动,更是卖力而吹。袁天罡眼看龟蛇动起,越看越惊,欣喜欲狂。龟
蛇舞动,沙地之上,足迹斑斑,清晰可见。转眼之间,洞穴沙地,爬满龟蛇足迹。五斗先生神情自若,微笑不语。李元霸耳中听见箫声,浑不知所在。正惶惑间,
忽听箫声渐渐减弱,杳杳而去,转眼消失。龟蛇也随之停下,两两相缠,伏于地上,闭目吐纳,不再动弹。五斗先生和李元霸见李淳风停止吹箫,才将棉布从耳中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