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9章chapter9
第0009章chapter9
杭训虞的身上多了一丝怨气，似乎是因为在这个时间要看学生的论文导致的。他一步一步地走上楼，然后倚在楼梯口看着客厅里两个端坐着的男女对黎行鹿说道：“喏，那个是你林师姐，旁边那个是你师姐夫，姓吴。他们两个一个在我手底下待了四年，一个待了五年。”
那对男女听见了杭训虞的声音纷纷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乖巧地喊了“老师”。
“嗯。”杭训虞颔首，朝他们走了过去，“这是你们的小师弟，喊黎师弟吧。”
林宛问道：“是那个大一的新生吗？你开会提到的那个。”
“不是。”杭训虞往沙发上一坐，又拍了拍沙发示意黎行鹿坐过来，“大一那个暂时废了，这是他哥。怎么？你们很想要大一那个小黎师弟？”
林宛和吴谟都纷纷摇头。
杭训虞勾了勾嘴角，忽然醒了醒鼻子，然后皱着眉头问道：“你们带什么东西进来了？我闻见味儿了。”
吴谟这才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他把一个大的保温饭盒往前一递，说道：“这是我妈煲的鸡汤，都是自己养的跑山鸡，顿鸡的蘑也是野生的，她炖了两个小时呢，知道我今天要来你这儿特地叫我带给你。”
“我就说。”杭训虞喊了孙妈把鸡汤拿进去，又擡手看了一下时间，然后问，“你们有时间吗？有时间留下来吃个晚饭吧，刚好，欢迎你们小师弟加入师门。”
林宛和吴谟对视一眼，用口型问了对方一句，然后都说有时间。
杭训虞又扭头问黎行鹿：“你呢？介不介意在我家对付一顿？你吴师兄妈妈的手艺非常好，比他写论文的水平好多了。”
吴谟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了。
彼时，杭训虞向他们伸出了手：“专门跑我这一趟，肯定是准备了非常有趣的论文要让我看看吧。”
杭训虞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坐在沙发上，脊背是挺直的，两条腿叠着，手悬在半空中漫不经心地勾着一排手指，但偏偏这两个学生变得如临大敌，对待杭训虞的态度又恭敬了几分。
两份被装订成册的论文被前后放进杭训虞的手心。
“坐着吧。”杭训虞先看了上边那本，“有一会儿呢。你们这样搞得我让你们来罚站一样。哦，对。”他又想起什么，把头往后一仰，“孙妈妈，把老温拿来的那些水果洗了给这些小孩补补身体吧。”
林宛和吴谟是早就习惯了杭训虞这副撒娇的语气，但黎行鹿就不行了，每每听到这个语气就像猫爪子在心头抓。
孙妈切了水果端出来，一个个还切成了小动物的形状。三个学生都被发了一把塑料叉子，但只有林宛和吴谟动了水果，翻了几页论文的杭训虞发现了，特地问了一句：“不喜欢吃吗？”
黎行鹿连忙摇头，然后往餐盘里胡乱插了一块喂进嘴里。
杭训虞轻轻地笑了起来，林宛和吴谟松了一口气，但没多久，那抹笑被绷直的嘴角取代了，他们心又悬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客厅静悄悄的，只有时不时传来的纸张翻页声和杭训虞不算轻的舒气声。
孙妈给杭训虞送了杯奶茶，上边还浮着冰块，杭训虞拿到手就喝了一口，而后忽然发出一声嗤笑，就这么一笑，林宛和吴谟就面如死灰了。
黎行鹿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奇怪，大概写论文的不是他，他也就不怕杭训虞。
终于，杭训虞看完了一本，没有评价，又去拿了另一本，翻了几页忽然擡头问道：“你们三个都哑巴了？怎么都不说话？静悄悄的我还以为我聋了。”
杭训虞都这么说了，这三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尬聊。
还是吴谟先开的口，问道：“黎师弟是今年的硕士还是博士？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我都不是。”黎行鹿组织了半天的语言，说道，“理论上来说，我就是一男士，就是，对你们研究的领域特别感兴趣才找到的杭老师。”
林宛和吴谟听到这话眼神都变得奇怪了一点。
杭训虞头也没擡，直接说道：“他骗你们的，他是海龟硕士。后边倒没说错，他啊，对我们这个领域特别感兴趣。”
林宛陪着笑了两声，又问：“师弟在哪读的研？”
黎行鹿报了学校的名字，林宛和吴谟的表情变得更古怪。
杭训虞又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他们老校区有个图书馆，里边有些书挺有意思的，我改天给你们列个书单，你们有机会可以去借来看看。对你们的论文有帮助。”
“等等。”杭训虞擡了头，看向两个博士生，“我出差前是不是让你们看了两本书？我怎么就看见你们论文？”
两个学生哑巴了。
杭训虞没追究，就说道：“周一我要看见。没看完的现在看吧，你们别聊了。小鹿，你去地下室挑几块喜欢的甲骨带上来。”
黎行鹿跑得比谁都快，去地下室拿了刚刚杭训虞的手指点过的几块甲骨，脑子里却全是杭训虞刚刚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没那么傻，看得出来杭训虞是在给他解围。
他带着甲骨上去的时候，论文已经被放在了茶几上，杭训虞叠着腿，一手放在膝盖上，仰头看着站在面前两个低着头的学生。
“你们两个自我感觉怎么样？”他问他们。
两个学生不吱声。
杭训虞嗤笑一声，说道：“可以了，就改一点就行了。”
两个学生的眼睛亮了一点。
杭训虞随即说道：“把我的名字从你们论文里去掉。你们危及的已经不是我教育界的地位了，还有我学术界的地位了。你知道我看它们有什么感觉吗？有小朋友在玩扩句，完了还扩不明白。你们是不是为了查重率把你们的论文中转日，日转韩，韩转英，英转法，法再转的中？不然我怎么看不懂？是我的问题吗？”
“没有，是我们的问题。”林宛连忙弯腰把论文拿了回来，说道，“我们会赶紧改的，星期一会一起交给您的。”
杭训虞颔首：“我不着急，你们自己看着办。”他又看了一眼手表，说道，“还有一会儿，上楼看会儿书吧，电脑也随便用，晚点孙妈会去叫你们的。”
黎行鹿一直在楼梯口站着不敢过去，直到林宛和吴谟被赶到了楼上书房他才赶过去把甲骨放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杭训虞，揣测着他现在的心情。
杭训虞看向他，眼神里已经没有刚刚的严厉了，只剩下周末才有的慵懒，他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刚刚太凶颠覆你的认知了？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黎行鹿赶忙摇头：“没有。就是怕你还在气头上，不想碍你的眼。”
杭训虞依旧是示意黎行鹿坐下，然后才用双手勾着膝盖仰头说道：“我没生气，我为什么生他们的气？他们也知道。但是，作为他们的导师，我得对他们负责，作为这个领域的学者，我也要保证有足够多新鲜的血液来维持研究的活力。人生很短，但研究还很长。”
黎行鹿并不能共情这段话，毕竟他没有吃过学习的苦，也不是某个领域的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