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chapter72
◇第72章chapter72
天完全黑了，黎行鹿站在房梁下边看着下边的村落，每家每户都飘着炊烟，门口都亮着昏黄的灯。显然，这里和金城那座只要踏进就会变得精神抖擞的不夜城是不一样的，这里即使挨家挨户都亮着灯也只是为整座村庄罩上一层昏黄，温暖的，昏昏欲睡的。
“干嘛呢。”杭训虞忽然在他身后探了头，“这里风景不错吧？那种原始的，没有被污染过的美。”
黎行鹿看着最远处的灯光，喃喃说道：“我是没有想到现代社会还有这样的地方。”
杭训虞慢慢走到他的身边，说道：“世界不是平滑的一览无余的，而是有褶皱的，需要我们细心地去抚平亦或者翻开。”
黎行鹿扭头看向杭训虞，杭训虞挑起一边眉：“嗯？”
黎行鹿直言：“好艺术的话。”
“嘁。”杭训虞抱着胳膊扭过了头。
立华大叔的妻子俞穗从厨房出来了，沿着屋檐下的长廊走了过来招呼两人：“小黎，杭教授，水已经烧好了，可以洗澡了。”
“谢谢穗姨。”杭训虞先说了谢谢，黎行鹿跟在他后边又把这话重复了一遍。
余穗看见黎行鹿就喜笑颜开的：“好久没见过小黎那么乖的男孩子了，不像我们家的几个，各个跟皮猴一样。”
黎行鹿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晚饭时候这话余穗就说过好几遍了，现在再听他也没办法坦然接受。
杭训虞擡手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脸，说道：“穗姨你快别夸他了，再夸他他尾巴要翘上天了。”
屋檐下，余穗和杭训虞笑了起来，而后，杭训虞拍了拍黎行鹿的胳膊，说道：“先去洗澡吧，我和穗姨聊一会儿。”
黎行鹿没有推辞，先去了浴室，一到浴室他就傻了眼，看着头顶的水龙头和水龙头下装着半桶热水的水桶他陷入了沉思。
思考了五分钟，他跑出去找了杭训虞。
杭训虞还在屋檐下和余穗聊着天，似乎在聊余穗家的大女儿，说女儿今年高考，想考到金城大，问问杭训虞的想法，是他的出现才打断了这场对话。
杭训虞问：“怎么了？”
黎行鹿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拉着杭训虞到了浴室前，指着那一系列设备问道：“怎么洗？”
杭训虞一拍脑袋，说道：“我给忘了。你看着啊——”
黎行鹿之间杭训虞擡手去打开了他们顶上的水龙头，水龙头里就哗啦啦地流出了水，刚好落在半桶热水里，只是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桶便满了。
杭训虞关了水龙头，说道：“就这样。嗯，至于怎么用一桶水洗澡应该不用我教你吧？我总不能演示给你看对吧。”
黎行鹿喉结滑了滑，最终狠狠地摇了摇头。
“嗯。”杭训虞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的条件是艰苦了一点，第一次来确实需要克服。”而后又恢复了正常音量说道，“对了，这个天气千万别碰那个水龙头，里边是山泉水，非常非常非常冷。”
黎行鹿勉强用半桶水洗了头，当他看见剩下的半桶水的时候他又一次陷入了思考。
这些水，真的够吗？
于是，他虽然记住了杭训虞的忠告但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头顶的水龙头，回忆着杭训虞的动作他拧开了水龙头，但水流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喷了出来，不仅落在了桶里还落在了他的身上。冰水一样的山泉水浇上身的那一刻，黎行鹿发出了一声尖叫。
十分钟后，堂屋里，黎行鹿穿着睡衣缩在火堆旁哆哆嗦嗦地烤着火，杭训虞拿着条干毛巾帮他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余穗用一个小茶缸在给他煨姜汤。
“黎小鹿，我发现你还挺叛逆的。”杭训虞说。
黎行鹿缩着脖子，辩解说：“我就是觉得我可以再加一点水。”
姜汤好了，余穗用湿毛巾包好了递给黎行鹿，杭训虞也收起了半干的毛巾，说道：“你好好喝姜汤，我去洗澡了，回来检查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黎行斯那种小屁孩怎么可能会不喝药？”说着，黎行鹿像是为了自证似的痛饮了一大口姜汤，不想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但为了面子还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相信你了。”杭训虞抱着衣服，“慢点，傻小鹿。”
看着杭训虞抱着衣服钻进了那个给自己留下了严重心理阴影的浴室，黎行鹿不禁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余穗一看，忙问：“还冷吗？还冷我再给你添点柴。”
黎行鹿没拒绝，他现在确实还很冷。
柴火添进火堆，火很快就变得更烈了，能给人提供的热量当然就更多了，再加上喝完了姜汤，黎行鹿终于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余穗笑笑说：“好了吧？要不要再喝一杯？”
黎行鹿立马摇头，他一点都不想再喝第二杯了。
余穗见他好了些就开始跟他搭话，问他：“你和杭教授还没谈恋爱多久吧？我记得他上半年过来的时候别人问起来还说自己单身呢。”
“嗯，严格算起来，才谈了四十天。”黎行鹿说完又补充道，“但是不重要。”
余穗笑了：“是，时间不重要。诶，小黎，说说，你怎么追上杭教授的？”
黎行鹿真的被问住了，心想他也不知道怎么追就追到了，对于他来说这件事就像中大奖一样，突然有一天自己一直不敢表白的心上人就说喜欢他，要跟他谈恋爱。
黎行鹿的沉默被余穗以为是害羞，所以也没有再被追问。
余穗接着往火堆里添着柴，说道：“杭教授可是个好人啊。第一回来我们村子的时候，我们村子比现在条件还差，那时候他也就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跟着他老师一起来的。相当能吃苦，在村子里做了半个月的调研愣是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脏活累活都干，我们都挺喜欢他的。后来他们走了以后不久，我们就忽然收到了他的信，信里夹着钱，他说是资助我家老大上学的，我们都不知道他一个十八九岁的人哪里有那么多钱的。”
黎行鹿想了想，别人的十八九岁可能资助不了一个孩子，但杭训虞不一样，十八岁的杭训虞已经担得起别人一声“杭老师”了。
“穗姨你别担心，他很厉害的。”黎行鹿说道。
余穗微微颔首，又说：“我们村的好几个孩子都是他在资助，对于我们来说他就是恩人一样的。所以啊，他的工作我们都支持。”
杭训虞很快从浴室出来了，带着氤氲的水汽，头顶一块半干的毛巾，小跑着穿过院子跑进堂屋坐到了黎行鹿身边，还不忘问黎行鹿：“冷不冷？”
黎行鹿看着他那个差点抱着火叶子的样子不禁说道：“这话该我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