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许量公社1.借贷》（10）

第十章《许量公社1.借贷》（10）

新闻暴力

2007年4月20日，星期五，成都今天又是风和日丽。

上午，张嘉仪很早从家里出发，想早点去公司。她昨天睡得很好，今天的心情也非常不错。张嘉仪把车开得很快。在车流停顿等待红灯的时候，张嘉仪把车窗打开了一大半，她喜欢柔风吹拂自己的长发，这样她本人比她的红色雅阁车更加耀眼。她明白，那两个开宝马和奔驰车的男士为什么都不紧不慢地一前一后跟随着她，一直到她的车钻进了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到了办公室，张嘉仪先去整理了放在室内的盆景。那是一株很粗壮的铁树，很久没有亲自给它浇水了。她把衣服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白嫩的手臂，先是蹲下来，用工具给它松了土，再去卫生间拿出前天备好的自来水。已经放置了一段时间，自来水中的氯气和对花草有害的成分都已经完全挥发了。张嘉仪正在陶冶自己的性情。

突然，有一个好朋友打来电话：“嘉仪，你看今天的《都市报》了吗？”张嘉仪觉得这个朋友的语气有点奇怪。她还没有拿到报纸时，她的朋友又急忙地说：“嘉仪，你现在赶紧去看看《都市报》！”然后，朋友挂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张嘉仪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了。张嘉仪的公司订了《都市报》，她赶紧把放在她大班桌上的报纸翻开，很快，她找到了一篇报道。这篇标题为《美女企业家，蛇与高利贷》的一千多字的文章，见诸《都市报》的经济要闻版，报道言简意赅，虽然没有点张嘉仪的名字，但“成都南门”“高科技公司”“新能源材料”“美女企业家”等几个词语已经可以精确定位了，许多知道她的人都能够猜测出来。

没过多久，张嘉仪桌上的电话铃声开始不断响起，有关心的、有调侃的，贷款银行的罗行也打来电话质问，张嘉仪面临的空前压力，让她感觉是在原始森林中被一群毒蛇包围。她不明白，到底是谁这样恶毒，要置自己和利华科技公司于死地？张嘉仪很愤怒。

报道的记者叫顾艺。“顾艺”应该是笔名，不就是“故意”吗？顾艺这个名字男女通用，这种事张嘉仪以前也没有经历过。她想立刻打电话到报社投诉，但仔细看看报道的文字圆滑得很，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抓住。如果，利华科技公司找上门去，且不说记者知道的很多细节是千真万确的，如果有部分言过其实，但那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观点之争，那样的短兵相接，最后，受伤最厉害的一定还是企业。

在网络社会，媒体终于不再是弱者了。但与历史上所有刚刚强大起来的力量一样，媒体还没有能够完全控制自己的力量，所以它不能够保证每次都能够正确地利用它的能量，有时候，来自舆论的误会和伤害将难以避免。一篇重磅的报道可以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能够从舆论旋涡中幸存的企业，只有一种：运气好。

卓小兰看这几天老板张嘉仪生活与工作一切如常，并没有被蛇祸所吓倒，心里暗暗着急，于是通过自己在《都市报》工作的表妹将天下名都著名美女企业家可能被高利贷追债的事件曝光在大众视线之下。表妹顾艺是自己的死党，卓小兰只是在她面前假意哭诉一番老板的不是，就让她义愤填膺起来。

卓小兰自己也没有想到，《都市报》有这样大的能量。当时，卓小兰要求顾艺只能是敲山震虎，何况，顾艺虽然不知道她尊重的许量其实就是放款给利华公司的“高利贷”者，但是顾艺是很聪明的女人，她做事情一定是适可而止的，她也只是帮助表姐一下，所以笔下留情了。而卓小兰没有胆量，也没有必要去招惹许量他们，她也没有告诉表妹真相。这就是张嘉仪的“运气”，否则，一旦点了利华科技公司的名字，那么，等待张嘉仪公司的命运只能是两个字：崩溃。联想到这十年来有意无意地被舆论弄死的企业已经不少了，张嘉仪更害怕报纸搞什么连续跟踪报道，她需要找人一起商量。

遇到大问题的时候，张嘉仪还是非常信任卓小兰，她把小兰叫了进来。

两个女人自然商量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应对，情绪却被讨论弄得更坏了。张嘉仪心烦意乱，智力下降；卓小兰则是心中有鬼，所以尽量把矛头指向许量的东方富通投资管理公司，并不惜讲了不少东方富通公司的坏话。最后，张嘉仪将愤怒都集中在了许量的身上，决定给他打一个电话。

许量其实比张嘉仪更紧张，“高利贷”的帽子是成都甚至全国所有做资金生意的圈内人士最忌讳的，不管他们多么坚强，多么有实力，也没有胆量去戴上这样沉重的帽子。中国自古以来鄙视金钱的力量，“高利贷”就是恶霸、流氓所为的传统意识，依然还是社会主流。没有人会把正当的民间资金借贷和真正的高利贷仔细区别。如今，张嘉仪的事情在《都市报》上曝光，这绝对是一件很可恶的事情。当然，没有点任何人的名字，这就是手下留情了。

《都市报》是许量的好朋友张娅的女儿李玫拿进来的，她刚到公司来实习。

许量当时的感觉就有些奇怪，好像这个小丫头对这篇报道很欣赏似的，对自己说什么：“许总，今天《都市报》上有一篇好文章。”

许量懒得与小李计较，她是晚辈，又是张娅的女儿，这些天，她总是用一种挑衅的眼光看自己，也许是因为她妈妈的关系，许量只能容忍。李玫的内心许量也分析过，但是发现她的情绪不是很稳定，所以，许量放弃了和她沟通一下的想法。

这是怎么回事？许量很快看完了报纸。他立刻启动应急方案，他把公司各个部门的头儿都分别叫到办公室，对这篇报道分析和评判了一次，同时，要求大家做事一定要小心，特别是对来历不明的客户电话绝对不能谈论核心业务。

许量很严厉地告诉大家：“舆论如果不加控制，有时候，会演变成为一种暴力。对于企业形象而言，正面的报道让你如沐春风，嘿嘿，负面的新闻，大家都知道龙卷风吧？它能够让企业立刻下地狱！”

然后，他独自一人在办公室反思。记者就是那个顾艺！她到底要干什么呢？看来这个小女人不简单。许量觉得自己应该是老狐狸了，他现在要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他连肖希权的电话都不会打的，当然也假装不认识顾艺。

许量喝了一口龙井茶，把雪茄点燃，他先是想起十年前的中泰集团，广东的一家全国性的财经媒体用区区四篇连续报道，就把这个资产几十亿的庞大的企业集团彻底摧毁。虽然，中泰集团有不少虚弱的地方，但是媒体的威力已经让许量知道了厉害。他再想起张嘉仪这个女人，心中后悔没有及时与她沟通。

这时候，张嘉仪的电话到了，第一句话：“许总，我谢谢你的蛇和《都市报》的曝光！”

许量是有大肚量的男人，但听到张嘉仪这样说，而且耳朵中不断地钻进一些很不想听的话，觉得她这样的女人很难沟通，对她的好感大打折扣。明明是她借款没有按时归还本息，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却恶人先告状。

许量冷哼一声，心想：就算张嘉仪你是成都第一大美女，那又怎么样呢？

我许量还是要公事公办。因此，他冷静地回答：“张总，你误会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