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许量公社4.民间资金》（36

第一百七十一章《许量公社4.民间资金》（36）

情为何物

吕佛铭心中对“居无竹”的感情深厚，这里可以说是他这些年精神的巢穴，有什么喜怒哀乐，他都习惯放在这里。可没有舍就没有得，他要想进入外面的大千世界，想帮助李玫从“高利贷”的手中解脱出来，就必须走出这里！这有点被断奶的感觉，但他还是坚定不移地决定把这里卖掉了，没有任何人参与，他通过中介很快就找到了买家。

接手的是一个陌生的外地商人，他也是文人下海，对“居无竹”有诗歌一般的意景感悟……佛铭拜托再三，希望新主人尽可能保持原来的风貌。

他离开“居无竹”时很坚定，但走出很远，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人到中年了，爱情与事业却有了别样的新选择，不知道前途漫漫如何变幻，可这正是人生之魅力所在。

李玫知道佛铭已经背着自己把“居无竹”卖掉的时候大哭一场，她说：“现在我们都是没有根的人了，那么，我们就一起去寻找新的精神家园吧！”

吕佛铭却哈哈大笑：“不摧毁我的安乐窝，我就不能变成资本之鹰！”

他们离开了成都。在佛铭的帮助下，很匆忙地把李玫的借贷资金还清了。

李玫不是没有看见张娅的几十条短信，可她狠心没有回复，吕佛铭的劝告也没有任何作用：她不会谅解张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真相！

其间，在上海机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吕佛铭有点含糊地告诉了许量：“我已经与李玫出差了。”

许量好像立刻知道了一切：“我知道你会珍惜李玫。”就此一句话，再不多言。

此时此刻，许量和许多已经看到了谢丽的坟墓。在一片荒芜的大山中，在远离红尘俗世的地方，她是那样的孤独和可怜，许量的视觉被强大的冲击波差点摧毁。虽然他已经有了几天的思想准备，也勉强在儿子面前守住了谢丽早已经去世的秘密，可这坟墓就是许量的审判台，他觉得自己被强烈的山风吹得赤露了身体，开始内疚和害羞：做了这么多年的老板，唯一做正确的投资就是曾中雨这一笔啊！没有这样的亏损，自己就不会清醒，就不真正领悟到“有舍有得”的人生哲学，更不会知道除了金钱之外，还有感情是金！

儿子也罢，何倩也罢，没有人能够阻止许量的号啕大哭，老阿婆也站在遥远的地方，她冷冷地说：“凡人作恶必自受，一切有因必有果。”

等到何倩把谢丽的遗书给许量，他已经筋疲力尽神经麻木了，这样痛苦减轻了不少。

“许量，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说实在的，我无限眷恋你和儿子。

我们这样的年纪说爱已经有点不习惯了，但我还得说我爱你！也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才要告诉你以前的一些我的秘密。第一，在爱你同时，我也非常恨你！对的，你并没有看错，我用的是仇恨的‘恨’字，道理我想你转念就能够懂得！是的，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丈夫有情人，甚至有了情人还风流倜傥。第二，我曾经厌恶过爱你的那些女人，认为是她们让你心浮气躁，没有根本。但后来我发现，其实她们不招惹你的多情，你也同样会因为男人的基因贪心去追逐这些多彩多姿的玫瑰，你不忍心这些好女人花落别家，是吗？第三，阿量，我知道你做资金借贷，讲究的就是‘现金为王’的这句话，但经营人生与经营生意完全不一样，金钱其实并不是人生的全部内容。人之将死，其言也真，我请求你允许我最后一次叫你一声‘老公’，因为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坏男人，你还是一个能够快意恩仇的大男人，我没有资格对你还将继续精彩纷呈的人生盖棺定论。但人生是一个终有边界的旅程，真正的幸福不是越快越好地寻找到自己生命的尽头，而是要永远保留一分对未来的希冀……”

“很好笑，是吗？我用这样理智的第一第二第三点要告诉你我最后的话，而不是希望你在我身边看见我带着枯萎的面容离去。我想让你知道，我写的不是遗书，而是与你这样的一个老……朋友的一封信而已。”

许量看得非常难受，他开始再次涌出珍藏在心底多年不现的眼泪，为谢丽而流泪也为自己而悲哀。

“我做你女人已经几十年，纵然没有离婚，你我同样早晚都要分别，人终有死亡的那天。我知道你看到现在，你一定悲痛难抑，但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我自己的最后一个秘密。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可能就不再怀念我，甚至会骂我，但我们除了曾经是夫妻，现在更是朋友，我必须告诉你的是，你不用内疚，因为我同样也背叛过你！”

许量看到这里，停止了眼泪，他来不及生气或者震惊，只是很茫然地继续看下去：“你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儿子不愿意陪伴你也不情愿在我的身边吗？儿子不喜欢你的花心，这你知道。但你不知道我同样有了移情的时候，在澳洲，那个威廉是真心爱我的，我对他怎么样？当然，也是心存感激的，后面的事情我不说，想必你也能够想得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想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应该包容，是吗？”

“想得到？我能够去想什么呢！”许量觉得天与地的关系瞬间被改变了，“包容？男人戴绿帽子也要包容吗！”

谢丽留在信上的内容让他难以置信！许量想把信件碎尸万段，可又没有力气了。起初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完后又觉得这样的内容极端不真实！谢丽不就是自己的前妻吗？她怎么可能在没有与自己离婚的时候，真的与那个老外有感情呢？他头脑有些眩晕，就扶持着红木椅子坐下来：他们真的拥抱过？甚至还……出轨了？

“我同样背叛过你！”这样的话，真是难以从谢丽这样的柔弱女子口中迸发出来啊！或许是我许量与张娅的感情太伤她的心了？许量第一个念头是想立刻、马上去澳大利亚找那个老外算账！

可这样的糊涂账，怎么去计算啊？男人女人不就是天与地、乾坤的关系吗？天为大，天为主啊，没有天哪有地？可现在要乱了，大男人没有了，天地平等了！他想抽雪茄，但心中想，手却没有听从召唤。

现在，许量做什么都没有兴趣了，他想起了一个中国人最喜欢使用的词“报应”！看来是强大而无处不在的因果关系主宰着这个看起来纷繁复杂的世界。

内疚是一种足以毁灭中年男人的强大能量，“谢丽”这个名字现在不仅仅是许量需要永远怀念的美好了，还是随时可以杀害他自尊甚至自我的凶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