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亚当不知道的是，当大学生在认出他的那一刻，心里就开始敲边鼓，
他完全把这个便宜哥哥跑出脑后了。
倒不是说大学生不想见亚当，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兄弟情，但总归有一段抹不去的渊源。当初，他哥和他嫂子还是帮了他不少的，虽然在大多数时候，亚当这货都不是自愿的。
知道亚当他们虽然因为逗留帝都星而没能躲过前几日的浩劫，但总归还活得好好的，大学生也松一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紧迫的问题。
那就是怎么圆谎。
在说下第一个谎言之后，大学生对他未来面临的灰暗情形就有了一定的预感。谎言总是伴随着谎言，永无止境。就像此刻，熟悉伊洛特的大学生当然看得出伊洛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亚当和他身边的雌虫身上，目光中隐藏着焦虑和一点担忧。这背后的缘由倒也不难猜测。那当然不是因为亚当作为一个边缘贵族雄虫对如今独揽大权的伊洛特有什么举足轻重的影响，也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交集，只能是因为边境星那个与他们都有交集的灰皮幼崽。
而这，恰恰是大学生最害怕暴露的真相。
想到亚当那个蠢货可能会让他的谎言败露，大学生因为靠近伊洛特而欣喜的情绪，像流水一样花花流走了，整个人小心翼翼的偷看伊洛特的脸色，心情也变得有些沉重，狗狗眼也不发亮了，狗尾巴也不摇摆了。
大学生把他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倒是让伊洛特一目了然。雌虫心里难得忐忑起来，曾经的他或许是不在意的，但如今心中对少年雄虫生出了妄念，自然就变得更加敏锐，患得患失。
“雄主，可是因为我对待伊尔文公爵的态度让你觉得太强势了？我并非一定要威胁他，只是在基因研究突破之前，雄虫的配合和参与必不可少。况且，如果基因研究真的有了突破……雄虫想要在新的社会体制内活下去，就必须找到新的生态位，得到种族和社会的认可……”
伊洛特讲着讲着，自己都觉得他的态度太过冷酷。像他这种浸淫在政治和权力斗争之中长大的雌虫，对于很多雄虫来说都过于冰冷无情，极不讨雄虫喜欢。少年雄虫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神子，但到底更与雄虫相像，他会不会觉得伊洛特如今打压雄虫的地位，所作所为与帝国当年奴役雌虫和亚雌一样毫不人道？
大学生没想到自己的一时恍惚引来了伊洛特的不安，他连忙摇头，贴上去说道：
“伊洛特，你不需要对我解释这些的，我或许不懂政治，但我相信你和你做出的选择都为了保证更大群体的利益，和整个种族的公平正义。同样的，哪怕你把那些该死的雄虫全部挂在绞刑架上，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那怕未成年的雄虫，身上都可能背着雌虫和亚雌的性命，等到我们的虫虫平等的新律法铺开普及，这些嚣张的雄虫会彻底失去他们曾经无法无天的特权，他们用自己的信息素和社会服务换取物质待遇，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怎么会觉得你做得不好？事实上，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加心胸宽大，一心为公的虫了！”
大学生拿出了平时写稿子的气势，真诚地讲述他对伊洛特无可保留的信任。他的绿色眸子热烈而真诚，像是一种对任何事都充满信任的小动物，惹得伊洛特心都软了些许，他伸出手，赤裸而修长的手指亲昵地刮蹭少年雄虫粉嫩的耳尖，温柔的笑声磁性又迷人：
“雄主谬赞。我个人的仇恨和阴私不会成为我做政治决策的准绳和依据。雄虫虽然数量少。但它们在旧帝国具有强大的信仰意义，即便信仰是虚假的，也不会在一朝一夕内消失，他们的存在还能解决信息素匮乏症造成的燃眉之急。当然，刨除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还是有私心的。”
他说话时，那双晶莹的唇越靠越近，金色的眸子中仿佛汇聚着一个星系的璀璨，让大学生不知为何心跳越来越快，脸颊红的像猴屁股一样还不自知，嗫嚅地问：
“什么私心？”
他想好了，无论伊洛特一会儿说出什么来，他都要把伊洛特的私心夸出花儿来。一个本性善良的人，即便真的有私心，也是光风霁月，没有阴霾的，而伊洛特就是这样。大学生并不害怕伊洛特有私心，他只怕伊洛特的私心不够多。因为鲜少有人是为了无私而光辉的理由生活下去的，每人都能冠冕堂皇的说出几个“世界和平”、“人人平等”之类的空话，谁又是为了这种无私理由去生活，去快乐？
那些渺小的，有时候上不了台面的欲望和私心，反而是支撑人们默默忍受平凡生活，寻找乐趣的根源。而伊洛特曾经一直活得像个圣人，他负重前行，自我鞭笞，每分每秒都是受着痛苦，所以他不快乐。
大学生想让伊洛特快乐。
“我的私心是，在我建立的新联邦，未来雄虫也会有一席之地，如果有哪些雌虫和亚雌选择雄虫相伴……他们也可以平顺地生活，永远不分离，像我们一样。”
说着，伊洛特将一个似有似无的吻落在大学生烧红的耳廓上，大学生在莫名的悸动中几乎浑身颤抖，有什么宣之于口的情感几乎要破茧而出，他的灵魂在他的躯壳内语不成句地吼叫，可是他一向话很密的口舌却僵直发麻，竟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伊洛特是说……他想和他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吗？
大学生心脏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他伸出手紧紧抱住伊洛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热乎乎的脸颊狗儿似的拱进伊洛特的肩上，唔唔表达着赦然与欣喜，语言能力像是退化成了幼崽，只会贴贴蹭蹭表达纯然的喜悦。
而他没看到，伊洛特脸上的晕红褪了一层。他方才表达出的含义不能更明显了，实际上，在旧帝国雌雄之间的交往中，没有任何雌虫会讲出这么露骨的话。他几乎将自己的喜爱和对结合的期待全盘托出，等到少年雄虫的裁决。
可是少年雄虫没有给他一个雄虫会给的回应。没有夹杂着欲望的亲吻，没有信息素的交换，少年雄虫像个幼崽一样亲近着他、信任着他，却也是他遥不可及的疏远。
伊洛特的心沉寂了一会儿，又露出个笑容，轻轻拍了拍少年雄虫的后背，温和说道：
“雄主，您想见见您的家虫吗？如果您允许，我想将您的雌虫弟弟接到帝都星来，您放心，他在这里是安全的，他的堕落种身份也会是帝都星新纪元的象征——一个多元化、平等而充满希望的新国度。”
伊洛特虽然说得正当，但他其实刚夺了权就派虫去边境星寻找灰皮幼崽了。他怎么放心得下小小一坨在势力混杂的边境星独自游荡？从前他自身难保，手中更没有权力，如今他一有自己的力量，就忍不住要庇护虫崽。只是他派出的军雌至今没有寻到虫，他才想要通过施密特家族定位虫崽的位置。
他没想到的是，灰皮幼崽一被提起，少年雄虫的身体就变得无比僵硬。他先是过电似的抖动一下，而后心虚地垂着眼，火烧屁股似的说：
“哈哈……啊哈哈，他呀，唉你不用去找他！他很快就找来了，哈哈，哈哈……话说我突然想起点事，对，我的新闻还没写好，我这就去写……嗯对对，新住处我打点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雄虫飞快蹿了出去，被留在原地的伊洛特双眸暗淡一瞬，却也很快调整好了心态——他猜测到少年雄虫对他并非雄虫对雌虫和亚雌的占有欲和情｜欲，他接受这一点，但他不会停止奢求更多。他想把少年雄虫留在他身边，留很久很久，为此他不忌讳用出一切手段。
他不会放弃。
如果说灰皮虫崽是一个奇迹，少年雄虫则是母神的馈赠。他们是伊洛特这辈子的再造者，除了他的雌父外，重新赋予他生命的存在，他不可能不挽留少年雄虫，就像他不能愧对自己第二场生命。
他沉默目送少年雄虫窜得飞快，不久就消失在了回廊里。瑞安匆匆走过来，对他汇报：
“殿下，伊尔文公爵有动静了。他接受了您的安排，正在说服其他贵族。预计留下配合的雄虫会有七八成。至于其他，殿下的意思是？”
瑞安虽然没说出口，但他口中的冷意表明了一切——叛逃者、异心者，杀之即可。
“……不必了。”
伊洛特收回了视线，半晌后说：
“我虽是掌政者，背后到底背靠神子和母神。母神仁慈，和旧帝国的伪神不同。只将他们赶去反叛军的驻地即可。”
到了反叛军的地界儿，这些雄虫怕别说翻出风浪，能不能站直了都是个未知数。反叛军正是缺信息素的时候，更不会怜香惜玉。
瑞安沉默片刻，低声应是。他又汇报了一些军队调动和安置工作，而后便询问伊洛特今夜是要召开各大星球领主会议，还是筛选议院议员。
“都不了，今晚我休息。”
伊洛特出乎意料地说，而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布防，离开了议政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