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林筝墨觉得自己是过期的罐头,闷热、潮湿。细菌在滋生,躯体在腐烂,在恶臭。
从电梯里奔走出来时,头顶的白炽光射着眼,锐利而刺痛,很不舒服。
她问简越:【你在哪里?】
简越:【小区门口。】
走出大厅,外面倒是好受一些,小区里绿化不错,□□里弥漫着花香,烦闷稍稍缓解。
简越就站在小区门口。
她穿着一件淡蓝色格子衬衣,袖口挽起,背影清瘦美丽。只需一眼,便觉得烦闷消解了。
“久等了。”
简越回过头看她,“没事啊~”她嗓音轻快:“刚刚那边有好多蚂蚁,我在看它们搬家呢,正好打发时间。”
有些人,扑面而来就有一股清爽安宁的气场,那种平和是与生俱来的。这是一种天赋,一种上天的恩泽。
那闷了许久的罐头忽然噗呲一声被撬开,她总算能透气了。
“怎么了?”简越心细,察觉到林筝墨眼眶微红。
“没。”
“他们说你啦?”简越去牵林筝墨的手,握在手心摩挲着,“发生什么了?慢慢说。”
车就停在对面,简越拉着林筝墨过马路,替她打开副驾驶的门,自己又绕了一圈到驾驶位上去。
林筝墨坐进简越的车里,把车窗调起来,好让她们待在一个安全的环境里。
简越阖上门,坐下,“给你介绍对象了是吗?”
她总是最了解林筝墨的人。
林筝墨双手掩面,整张脸埋在指缝里。
她不想哭,可简越就是她的泪腺开关,她好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脆弱。
“啊......”简越靠过来,揽过林筝墨的肩膀,轻轻吻着她的额头,“不哭不哭。”
不哭不哭。
要哭要哭。
哭也没关系。
林筝墨流泪是缄默的,咬着唇,咬到唇色苍白也不出声,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落下,淌在下颌上,肩角上,又落在简越的手指上,她的眼泪是热的,脸颊却是冷的。
“他们给你的压力太大了。”简越秀眉紧蹙,也跟着悲伤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太阳烘烤沥青,是胶稠的,粘黏的,那种黏糊糊的东西倒入她的喉咙,积攒在心脏里,怎么也倒出不去的那种闷,那种堵。
或许她比林筝墨还难过。
或者说。
她们一样难过。
“其实我可以理解你的,你不要觉得孤立无援。”简越轻拍林筝墨的后背,温声细语:“如果这只是一个必经的阶段,它是迟早要来的,心里会不会好受些?”
简越不愿给林筝墨压力,她深知林筝墨处于怎样的环境里。如果她不成熟、不谅解,那林筝墨便没有依靠了。
“其实哭一下也好。”简越抱着她,给她肢体的接触,语言的安抚也不停止,“等你哭完,我们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简越的声音是一条软绵绵的曲线,嗓音极具亲和力。她的怀抱坚韧有力,是女性与生俱来的一种力量。
林筝墨只觉得那开始发炎的伤疤在快速愈合,在这样一个烦闷而心碎的夜晚,有一束光在照亮她。
原来世界上是有人会这般美好的。
她带给你的一切都是正向的,光芒闪烁的。她懂得如何谅解、接纳,她完完全全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她成熟,她有魅力,她是野河边上唯一的舟,能带你渡过湿滑肮脏的荒芜草茎。
林筝墨内心泛酸,酸涩在胸腔里快速回荡着,可还是憋闷,因为她还没学会如何哭出声音。
“你哭出来吧,哭出来,没关系的。”
林筝墨这才明白,选择哭泣便是选择释放,释放便要释放到底。她不用担心,会有人接住她的悲伤。
悲声回荡在车窗,眼泪是后视镜里闪烁的宝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筝墨哭到眼睛干涩,情绪干瘪,才停下来。
她伏在简越肩膀上,一动不动。
这是一次陌生的情绪释放,效果却异常美妙,连林筝墨也觉得不可思议。
林筝墨是病入膏肓的绝症病人,简越是神医。
“好了,别用手擦。”简越抽出一张湿纸巾,替林筝墨擦拭眼角,“眼睛都红了。”
林筝墨鼻腔抽吸着,“我们先回家吧。”
简越替她擦完,又在她眼睛上吻了一下,“哭累了就歇歇。”
夜晚,车窗外的热气逐渐被空调驱散了,先前的烦闷转为一种凉意,林筝墨看着窗外的绰影,后视镜反射出自己的模样,她觉得有点凄迷,但一点也不狼狈,也许是简越中和了这种感觉吧,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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