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我想做记得看过天安门的那种奶奶”
思来想去几日,宗念对《第一封情书》的词曲以及《万圣夜》的歌词部分做了版权登记。
这件事只有陆河知道——他熟悉法律,了解流程,在准备材料与申请过程中提供诸多实质帮助。
陆河说,接下来版权局会审核材料,最近这段时间要注意电话和邮箱,如果材料有缺漏会要求补正。他个人感觉问题不大,等确认下证就好了。
为表谢意,宗念提出请吃饭——陆河是下了班过来的,一步步指导申请。现在八点已过,两人皆饥肠辘辘。
宗文康去值夜班,晚餐时间便去了主楼。宗念提出点外卖,却被陆河止住,他明早有会,不能停留太久。家里只有方便面,虽寒酸些,可终归有胜于无。
宗念去煮面,可又去洗青菜又是切火腿,恨不得将冰箱里能下锅的东西全部用来招待客人,一不留神开水冒锅。陆河见状将她拉到一旁,挽起袖子接过主厨大任。
“有心事?”他手里搅动鸡蛋,问她。
自申请提上去,宗念总有些心不在焉。
她靠在厨房门边,双手插进毛衣口袋里,“申请版权的初衷应该是保护创作者权益,但我好像不是。”
“你是什么?”
“防止被计算?”宗念叹气,“我也不知道。”
明明是自己的作品,可做出这个决定还是隐隐不安。若非老梁提醒,她想不到这样做;可老梁提醒的是陈允,换言之,她是为防着陈允或者其背后的经纪公司有动作,才抢先走了这步棋。
陆河将食材下到锅里,火力调小,转身看向她,“这两者不冲突,一个意思。”
“但我还不确定……”
“不确定是不是会被计算?”陆河表情是认真的,“这是你的作品,是你的智力成果。法律赋予你保护它们的权利,宗念,理直气壮一点。”
她定定看着他。陆河没有问是谁要计算又出于什么原因,可劝慰却不偏不倚正中靶心。他们认识不算久,彼此了解更谈不上至深,但两人之间好似总有一根线,每每她抛出他便能稳妥接住,继而将线拉平熨直,绕过她心里坑洼不平的磕绊。
宗念牵牵嘴角,“面好了吧?”
一人一碗,分量刚刚好。她同他讲起淑云奶奶,自大闹一场,子女似乎变得小心翼翼。今日儿子来探望,明日两个女儿换班,不提房子不谈退休金,表面其乐融融,可宗念却总觉得淑云奶奶心锁未解,不像往日那般有精神头。陆河听罢淡淡回应,可能需要时间吧,裂痕产生只是清脆一声响,修复却要耐心的漫长坚持。
“说得像个专家。”宗念点评。
“也有修都修不好的关系。”他想到
陆长友,补一句。
宗念吸溜两口面条,过会儿慢悠悠说道,“无所谓吧,没有规定受到伤害的一方必须选择原谅。”
听的人怔了一下。
“怎么啦?”
“没。”陆河摇摇头,转换话题,“每天面对这些家长里短,烦不烦?”
“烦啊,快成居委会骨干了。但……”宗念放下筷子,“怎么说呢,比如我知道一个挺让人沮丧的消息,换做以前我会生气,会反反复复去想为什么,可能还会反击。现在就觉得趁早知道挺好,动气没必要,及时止损才是良策。”
经过这些天的反思和分析,现在拼图已基本完成,她大概能猜到陈允为什么这么做——歌在非也的演出现场火了,若歌曲完全属于非也,那这支乐队的实力就会变得更有说服力。陈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歌去属于非也,而不是“宗念”。
“所以是晚风让你变了些?”陆河问。
其实他并不清楚宗念所说的具体指什么,只是,这似乎是个可以交换心事的夜晚,他希望能了解她多一点,更多一点。
“嗯。”宗念单手撑住下巴,神态带些慵懒,“站在八十岁的节点去回看人生,其实能记住的很有限。第一次去看天安门和跟因为地基高低跟邻居吵架,你猜能记住哪个?”
陆河轻笑一下,“难分伯仲,这俩……应该都挺难忘吧。”
“是啊。有人会记得去北京的激动心情,有人会记得吵架吵得多热闹激烈。”宗念点点自己,“我想做记得看过天安门的那种奶奶。”
陆河听懂了,牵牵嘴角。
“你呢?”
“嗯?”
“你,”宗念眨巴两下眼睛,“七老八十,要做哪种爷爷?”
陆河面向她,亦用外侧的手撑住脸颊,目光带笑,“陪你去看天安门的那种爷爷?”<
“赖皮。”宗念脸红,掩饰似的起身开始收拾餐具,“赶紧回家。”
“我刷碗。”陆河抢过她手中的餐具,径直走向厨房水池边,边洗边问,“你元旦怎么过?”
“我28号在古镇有演出,1号的话……”
“演出?能去看吗?”意识到自己急切,陆河赶紧找补,“哦我妈之前还问来着,她也挺想看你演出的。”
“那太好了。你们如果去顺便把我爸带上吧。”
“好。”陆河洗过碗,提上背包和大衣,又在玄关处换好鞋。即将出门时转过身,“考虑一下。”
“什么?”
“一起去看天安门。”
宗念忍住笑,故意说道,“我看过了。”
陆河知道她懂了,便笑笑不再追问,“进去吧,外面冷。”
古镇跨年演出前一天,非也全员抵达,他们将与本地艺术家进行一次排练,地点在市剧院排练厅。
过程异常顺利。提前沟通过曲目和演出形式,加之大家皆是专业人士,排练重点放在器乐衔接与合奏。许是签约在即需避免任何负面新闻,又或许格外注重这次机会,陈允全程晚辈姿态,难得谦逊和善。连吉他手大为都忍不住打趣——今天绝对吃错药了。
下午五点排练结束,宗念单独叫住陈允,理由是“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