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春节
第五十八章春节
春节将至,气候逐渐回暖,白雪皑皑的山褪成青色,积寒的山腰吹来的风不似冬日那般寒风刺骨。 这么算,陆茶在异世待了八月有余,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吃饱穿好,什么都不需要发愁,回首望日,心中感慨,这种安静祥和的日子要是一直守到白头,也挺好的。
“茶哥儿,手冷不冷,天还有些寒,你多穿点。”
卓长浩系好衣带,对着陆茶叮咛道。
“知道了,你把那件带棉的外衣给我。”
卓长浩将外衣给他拿过去,顺手往他胳膊上套着。
陆茶畏寒,这么一穿,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张脸和手,像个糯米团子,呼出的气在睫毛上形成一层雾霜。
陆茶揉了揉眼眶,总算能看清了。
两位夫夫一左一右,踏进茶楼。
即使见过无数次,依旧会被这对夫夫的气质所惊艳,陆茶三千青丝仅用一根白玉发簪梳起,身形清秀纤长。卓长浩在陆茶身边站着,身上的锐气不自主减弱三分,肃立而站,一只手环着陆茶的腰堪堪扶住。
厨娘早就起火热灶,捧着一本类似于图画的书籍,将所需食材一一挑出来。
今日客人比前几日相比大大锐减,临了春节,讲规矩的商贩官人就开始张罗祭神祭祖,以求平安,府内上下置办新衣,放鞭炮,烟火灿然。
陆茶的茶馆规矩没有那么多,生意惨淡了几天,给他们发了红利,就放他们回家好好过个年。
自县城与良山村通了这一条路后,陆茶总能瞧见稀奇古怪,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奇怪宝物,就比如今天上县,陆茶就看上了一款小马扎,体型轻巧,携带方便,挂在腰上就像是一件装饰品。
陆茶当机立断买了两个,一个给卓长浩,一个给自己。
县城很是热闹,满街都是置办年货的百姓,一年难得人挤人。
卓长浩一个看不住,陆茶就从街头跑到街尾,那摊位上放着一串额间流苏,正好与卓长浩的头发长度持平,五彩的石头点缀在珠串间,尤其是额间那枚坠于眉心,陆茶用手比划了一下,拿起往卓长浩头上试戴,与他极其合适。
他五官优越,鼻梁高挺,戴上异族的配饰,还真有些异域风情的妖美。
陆茶又在摊位上挑挑拣拣,往他头上带来带去。
卓长浩由他摆动,怕累着陆茶,特意蹲下马步,双方视线尽量平行。
陆茶总算知道,什么叫爱他就喜欢给他买东西。他一举拿下摊位上大部分的配饰,装袋付钱一气呵成。
就这般,还没到盛世的夜晚,卓长浩满身挂着陆茶买来的东西。
他们的小马扎算是派上用场,逛了大半天,腰腿酸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歇息。
盛夜的县城通火烛明,郊外,不知是谁燃放了烟花,大朵五彩的烟花升空随之炸开,从绚丽的星点变成融化于空气中的烟雾,一刹那间的美照着陆茶的脸忽明忽暗。
陆茶弯眉浅笑,眼睛间清亮的部分都染着烟花的色彩。
他亲昵靠在卓长浩肩膀上,一只手握住他另一只手,十指紧扣。上道的卓长浩立马伸出另一只手将陆茶空着的那只手握住。
陆茶贴着他的耳廓,溼潤的唇瓣难免会碰到耳垂一二,足矣撩出那点星星之火:“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卓长浩嘴角向上扬起半分弧度,虽不明显,但陆茶分明能感到,卓长浩此刻定然很开心。
两人头靠着头,身体恨不得紧贴在对方身上,一刻都不愿意下来。
陆茶突然想到了什么,低眉浅笑一声。
真好,卓长浩也好喜欢他。
等到晚上回了乡,齐家夫郎和聂婶子念他并无外戚,大过年吃着一桌冷饭,请二人一起吃个年夜饭,茶哥儿这么好的孩子,他亲娘真心狠,大过年也不说话捎句话来问候问候,哪怕契约卖了哥儿,同乡同村该有个信吧。
聂婶子一提这事,嘴就不带停下,将陆父想要休妻的事情说了出去。
原是陆茶的卖身钱给了个骗子,钱无人跑了,又因陆庆生撺掇,在狱中待了几天,回来精神头大不如前,动不动对小儿子又打又骂,打完就后悔,哭声如雷雨,吵的人不得安生,陆父忍了一辈子,这次是真下定决心要休。
说起为何现在还没休。
聂婶子看了看,一桌子只有他们自己人,小声道:“我那日洗衣服,回来看见陆奶奶拿把刀,要不是陆莲生跑了,那刀都快砍到小姑娘脸上,嘴里喊着去死!”
陆奶奶疯了,村长不给办,事情就一直拖着。
聂婶子说完,发现茶哥儿听得认真,有些后悔。
大过年提这事情干什么!
聂婶子小心翼翼,哂笑了一声赶紧夹口菜堵上她的嘴。
陆茶对这些人自作自受的后果,并不感兴趣。
有因必有果,她将原身那般欺负,要不是留着一口饭吊命,等着卖个好价钱,原身怕是早就死在哪个冬日。生而不养,养而不教,从那日原身决别踩着双破鞋,出了困于他一生的村,跑到县城时,他就已经死了。
她下场再凄惨,也换不回原身这些年受尽的虐打与侮辱,况且,陆茶没资格替受害者原谅加害者。
“婶子,那契约要是放在任何一个汉子身上,就是将我卖入勾栏院我也要认,她既然肯卖,就是将我用银两卖给了别人,那不是我娘。”
聂婶子连连称赞,点头:“是是,卓猎户是个好的,你们可要好好在一起,你看看茶哥儿明眸皓齿,像个官家哥儿,我走在路上都不敢认,生怕是谁家的小哥儿出来,冒犯了官家。”
一场年夜饭在欢声笑语间落了幕。
傍晚,卓长浩在陆茶未进门时,在他枕头底下放了一张银票,抚平枕头后,将自己枕头往旁边挪了一下,同样是一张银票,压在他睡得枕头下。
卓长浩愣了半晌,随后薄唇微勾。
屋内挂上的福字与同婚那日一样鲜艳,村屯张灯结彩,屋外的孩子怎么唤也不肯回屋,握着一年才能吃一次的白糖,在嘴边舔舔尝甜味,依依不舍拿在手中。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唯有陆家不肯亮一盏灯,黑漆漆的,不像是要过年的样子,从陆家的门窗望进去,一双眼睛狠狠盯着门外,阴寒透骨,嘎吱嘎吱板凳挪动的声音,两手被死死钉在桌上,手中握得刀划破虎口,凝固的血迹布满刀柄。
她勾起怪异的微笑,口中机械喊着:“去死!去死!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