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之章:罗毅的苦涩
转折之章:罗毅的苦涩
莺莺燕燕,觥筹交错,饭局上的三俗笑话和段子总是男人之间不能拒绝也无法抗拒的东西,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更容易地引起共鸣。
“时间不早了,咱们这杯中酒……”被调来市场部这么久,以前只负责技术的罗毅已经习惯并精于应对这些场面了。
“我说罗总,这第二场我可已经安排好了,咱们这第一次打交道,您可不能不给面子!”
商人嘛,在这个场面里总是需要足够的谄媚才行,不达目的不罢休,但是在座之人都明白,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折腰,一切不过为了利益,都是资源交换、不亏不欠。
而罗毅却只是笑而不语。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迟瑞却明白罗毅的意思,紧着说道:“你啊,可真没你亲哥有眼力劲儿。”
说完又急忙给那个商人递了个眼色,凑在耳边道:“你一会儿啊,带下面的人去就行!我和罗总私下里还有点其他事,放心吧,没事!”
“怎么,迟总也不去吗?”那显然不太熟络其中关系的商人,虽然错愕,但也只能就此罢了。
任由其他人兴致勃勃地奔赴下一场,罗毅和迟瑞二人略作休息后也走出了饭店,在河边吹着风准备散散身上难闻的烟酒之气。
如今意兴阑珊的两个人,却暂时谁也没有回家的意思。
“咱俩也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我刚查了,现在正是钓翘嘴的好时机啊,怎么样?来一钩?”迟瑞建议着。
都说中年人爱上钓鱼,就是失去欲望的标志。可是这几年,迟瑞和罗毅也逐渐走上了这条路。
或许是想获得从现实中抽离片刻的放空感?想追求开盲盒一样的惊喜和不确定性?在无聊等待中偶现的满足感?他们也说不清,反正是越钓越瘾大,甚至于现在连车上都随时备着渔具。
现在时间还不算太晚,来一钩倒是也无所谓,罗毅也就应了下来。
很快他们二人就一切就绪地坐在了河边,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好像连应酬都懒得应酬了,看把那小子给吓得,最近啊,我可明显感觉你没有之前的冲劲儿喽!”
迟瑞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着,但其实今天他早就发觉到这个多年的老友总是心猿意马的,故而特意留下来想要一问究竟。
往日里,罗毅的确也不愿意和那些人为伍,但好歹也会去第二场坐坐,毕竟都在圈里混,必要的面子还是应该给的。
“哎!崔鑫的事你听说了吗?”罗毅也知道迟瑞的心思,叹了一口气回道。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像很久没见他了!他怎么了?”迟瑞好奇地问:“他这个人,好像和咱们年纪差不多吧,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低调的很,能出什么事!”
“死了!”
罗毅沉默了良久,才沉重地说。
“啊?怎么回事?”迟瑞着实也吃了一惊。从来没有听说过崔鑫又什么隐疾,那个大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前几天和副总在酒局上陪客户,多喝了点酒,说有点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这一休息就没再醒过来!”已经消化了好几天,可是罗毅还是觉得难以释怀。
“啊?”
“心梗!就是及时被发现,送去医院急救也来不及了!”
“哎呦,这人死不能复生,那然后呢?在饭局上,能算得上工伤吗?”
既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如果能得到赔偿也算是死得其所,将人命与金钱赔偿挂钩,虽然残酷,但也是当今社会的共识。
“嗯!赔了。”
“赔了多少?”
“具体不知道,签了保密条例,不过肯定很可观,最起码家属应该很满意,所以这事儿没有闹出任何风声,你看连你这个顺风耳都没有听到任何消息。”
河边粘稠的风拂过,鱼线都开始随风摇摆了,平静的河面上也激起了丝丝涟漪。两人沉默了许久,罗毅方继续说道:“前几天连追悼会开完了,看着他那一家老小,哎,人这辈子啊……”
“嗨,这事啊,就是命。”迟瑞心下也是很受冲击,虽然和崔鑫不太熟,但毕竟是同一行业的同龄人,不免感慨良多:“要我说,眼前的悲伤总是难免的,不过很快啊,他就会被枕边人甚至所有的家人都彻底地淡忘掉了!”迟瑞擡头看了看天,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所以你说,我们这拼搏、奋斗、不辞辛苦的,到头来图什么?”罗毅像是在问迟瑞,但更多的却像是喃喃自语。
“怪不得今晚你是心事重重的!哎!也难怪!”其实迟瑞早就发觉罗毅不太对了,这段时间经常是连上面领导的意思都屡次搪塞着,让自己夹在中间也不太好受。
“是啊,回到你刚才说我没冲劲儿的问题!你说,这人生呢还有什么意思?四十来岁了,说奔奔吧,体力和激情挤一挤也有,但是和年轻人没法比。稍微一不小心,就和崔鑫似的……”
“是啊,年轻人不止身体好,而且两袖清风,没有负担,我们这年纪,已经成为秋后的蚂蚱了,倒是还能蹦跶,但是还能蹦跶多久呢!”迟瑞苦笑着说。
“总觉得自己还有活力,好像还有希望,但是现实摆在这里,强求可能未必会有好结果。所以也就看淡了!都是身外之物嘛!”罗毅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你现在这境界,真是可以!关键你这该赚的钱也赚到了,栗姝也争气,不像我家这烂摊子……”说到无奈之处,迟瑞禁不住叹了口气。
“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我不会食言!”罗毅当然也知道迟瑞的心思,如今工程项目过半,此时的确是需要给他吃上一剂定心丸才行。
不过对于这种灰色地带,罗毅也只能轻描淡写地点到为止,马上就切换了话题:“怎么?于卉还是拿着那件事不放?”
迟瑞心下一块石头落了地,也即刻心领神会,见好就收地把话题岔开了:“去年那次在你家吃饭你还没看出来吗?我这些年受了多少罪啊,哎,可别光说我了,你和栗姝那段时间是不是也出了点问题?我当时啊,也不敢问你,你可不知道,上次回家后,于卉可和我絮叨了很久……”
“嗯?于卉怎么说的?”听到迟瑞的话,罗毅的脸有些僵住了,不答反问。
“还能怎么说,不就是为了埋汰我嘛!你说我这日子过的,都大半辈子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还里外不是人!”迟瑞忍不住地牢骚着。
“听你这意思,你不会还再和当初那姑娘暗渡陈仓吧?”罗毅冷笑着问。他们目前的确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利益紧密相关,但是对于这种男女之间秘事,即便是很熟络,也一般都不会轻易相互过问。
“你不懂,有些东西,越是禁忌,越是得不到,心里就越痒痒。不过她也结婚了,马上就准备怀孕了,看这架势,最终还得是断了、互不打扰比较好!”迟瑞摇了摇头,一副舍不得却硬撑着拿定主意的样子。
“你啊,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还想躺里睡!于卉虽然原谅了你一次,但是她要发现你们还藕断丝连,后果难以预料,你得知道轻重!”罗毅语重心长地劝慰着迟瑞,但心里不由得却愈发沉重。
“这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在家老实的跟个孙子似的!而且都已经快藏到棺材底下去了,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迟瑞这苦涩中忽然又带了点得意,变得神秘兮兮地悄声问道:“对了,你现在那事还成吗?”
“你这问题问的……你怎么了?不行了?”罗毅怔了怔神,表面上也只能佯装务无事地继续调侃着这个老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