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南北史演义(下册)》(34)
第八十四回梁陈沦亡
话说雍虞闾嗣立以后,仍然每年都会向隋朝进贡,通使不绝。隋廷抚定西北后,于是开始商议经略东南。恰巧这时后梁发动挑衅,惹怒隋军,隋军正好师出有名。
后梁主萧岿忠孝节俭,深受百姓的爱戴。先前,尉迟迥发兵叛变,萧岿采纳柳庄的建议,不与尉迟迥联络,待听到尉迟迥等人败殁的消息后,他召来柳庄,说道:“我如果不听从你的建议,社稷恐怕保不住了。”随后,萧岿又向隋朝道贺,年年按时向隋朝进贡。隋主杨坚也对他恩礼相加,屡次给予丰厚赏赐,并且迎纳萧岿的女儿为晋王杨广的妃子。萧岿在位二十三年,直到开皇五年五月病终,后梁称他为孝明帝,庙号世宗,儿子萧琮嗣位,年号广运。时人都说“运”字年号不祥。萧琮继位后,派遣大将军戚昕率领舟师侵袭陈朝边境,没有成功,便挥师返朝了。不久后梁有位将军许世武,暗地里勾结陈朝,因阴谋泄露被诛。第二年,隋主杨坚征召萧琮入朝,江陵的父老百姓送萧琮上船,互相落泪叹息道:“我们君主恐怕不会再回来了。”隋廷因萧琮离开江陵,特地派遣武乡公崔弘度领兵代守。崔弘度刚到达都州,萧琮的叔父萧岩和弟弟萧瓛等人担心崔弘度来偷袭,于是派人到陈荆州刺史陈慧纪处请求归降。陈慧纪领兵来到江陵,萧岩等人便驱赶文武官民以及百姓一万多人向东投奔陈朝。隋主听到消息,急忙命令高颎率兵前去支援,陈军便撤退了。高颎留下军队驻守,自己返回朝廷禀报隋主。隋主不让萧琮南回,竟然将江陵改为郡县,派隋朝官员去治理,于是后梁灭亡。后梁从萧詧称帝,共经历三世,合计统治三十三年。后来,萧琮留居在长安,受封为莒国公,幸运地得以善终。
先前隋主杨坚有意灭陈朝,曾向高颎询问计策,高颎答道:“江北地方寒冷,收成比较晚,江南水稻成熟较早,如果趁他们收获的时候,假装征调军队,扬言要突袭他们,他们一定会屯兵守御,荒废农作之事。他们如果集结兵力,我们就解散军队。这样反复几次,他们必定会认为我们在虚张声势恫吓他们,觉得我们不足为虑。我们就乘机挥师渡江,直指建康,他们懈怠而我们有备而来,一定可以取胜。又加上江南土地稀薄,房屋大多是由茅竹建造的,所有的储备积蓄都不是存放在地窖,只要我们悄悄派人乘风放火,烧毁他们的粮草,他们的军队防守松弛,粮食又被毁尽,还能不被我们所灭吗?”隋主听后觉得非常妙,于是就按这个方法对付陈朝。陈人果然上当,后来陈朝接纳后梁叛贼萧岩等人,隋主更加愤怒,对高颎说道:“我是百姓父母,怎么能因为一水之隔而不去拯救他们呢?”因此,高颎奏请立即伐陈。隋主下令大造战船,为出兵做准备,群臣奏请伐陈之举应该秘密从事,隋主说道:“我将公开执行上天的惩罚,为何要秘密行动呢?”并且,隋主命令将船桨仍到江中,任凭它往东随波而去,并且颁下诏令道:“如果他们畏惧我朝,能够改过自新,我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呢?”隋朝这边在紧张地准备南征;陈朝那边,陈主陈叔宝却深居高阁,整日里花天酒地,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中书舍人傅縡直言劝谏被杀,江总、孔范一门心思地阿谀奉承,反倒加官进禄。
至德五年元日,有人报称天降甘露,地生灵芝,陈叔宝非常高兴,改年号顺应祥瑞,就称这一年为祯明元年。诏书刚颁下就听到地震的消息,这些谄媚的大臣们就随口捏造,说这是阳气振动,万物复苏的吉兆。等到萧岩、萧瓛渡江而来请降时,陈廷又是一番庆贺,颁诏大赦,立即授封萧岩为平东将军,担任东扬州刺史,萧瓛为安东将军,担任吴州刺史。此时陈主以为是自己布德行惠,所以远近各处都来归附。太子陈胤没听说过有失德的行为,他曾在太学讲诵《孝经》,志在身体力行,曾多次派人入宫探望母后,询问近况。母后沈氏免不了要派左右去抚慰东宫。张贵妃宠冠后庭,竟想密谋夺取太子之位,她和孔贵嫔串通一气,进谗言诬陷皇后和太子,只说他们往来密切,只怕会有别的企图。孔范等人又入宫作证,再加上沈皇后向来不受陈主宠爱,便导致有德行的储君无辜被废,被降为吴兴王。张贵妃所生的儿子陈深竟然得以立为太子。不久妖异之象层出不穷,天气阴雨不定,郢州水体变黑,淮河暴涨,淮河上漂着无数老鼠的尸体。东冶铸铁时,空中忽然坠下一物,隆隆哄哄地像打雷一样,掉落下来的东西颜色非常红,导致铁汁飞溅到墙外,烧毁了许多民宅。还有一直被蔓草阻塞的临平湖无缘无故地开流了,蔓草死后随波流动,朝野上下都惊为奇事,轰动一时。陈叔宝对此也有所听闻,心中也觉得很是惊异,因此他卖身到佛寺,自愿为奴,以此驱赶灾祸。张贵妃本来不信佛,却常常假托神鬼之词,蛊惑陈叔宝,这时陈叔宝便在宫中设下祭坛,召集妖巫祈福除灾。陈叔宝又下令建造大皇寺,寺内造七级浮图,工程尚未完工就被大火烧毁。那祭天告庙的礼仪反倒被忽略,好几年不见圣驾光临。大市令章华博学能文,因为被朝中权臣排挤,抑郁不得志,此时他单独上书劝谏,在奏书中批评陈主沉迷酒色,听信宠佞小人。陈主看了奏书后非常愤怒,下令将大市令章华斩首,而且从此更加荒淫无道。
一年很快过去,春天又到了,陈叔宝派遣散骑常侍袁雅等人去访问隋朝,又命令散骑常侍周罗睺屯兵驻守在峡口,侵袭隋朝的峡州。隋主正准备让散骑常侍程尚贤等人回访,忽然听到峡州被侵的消息,于是决定讨伐陈朝,同时传诏中外。
诏书颁发后,隋主又下令抄录三十万份,传示到江南各地。陈廷听说隋朝将派大军前来,又派遣散骑常侍许善心到隋朝请求修和。隋主一边把许善心留下,安置在客馆,不遣送他回去;另一边,隋主传送玺书,历数陈主的二十大过错,并命令在寿春设立淮南行省,任命晋王杨广为行省尚书令,并告知太庙,授封黄钺准备南征。隋主又任命秦王杨俊和清河公杨素都担任行军元帅,命令杨广从六合出兵,杨俊从襄阳出兵,杨素从永安出兵,并派荆州刺史刘仁恩从江陵出兵,蕲州刺史王世积从寿春出兵,庐州总管韩擒虎从庐州出兵,吴州总管贺若弼从广陵出兵。隋朝此次南征,总共有九十名总管、五十一万八千名士兵全都听受晋王杨广的调度。隋朝军队的旌旗舟楫绵延数十里。隋主又授封左仆射高颎为晋王元帅府长史,右仆射王韶为司马,军事都由这二人参与决断,见机行事。
隋主跟随大军临江而来,高颎问郎中薛道衡道:“江东能否攻取?”薛道衡答道:“这次征讨一定能成功。我曾听晋郭璞说,江东三百年后,又要和中原统一,如今天命快到了,这是一可取;主上恭俭勤劳,陈叔宝荒淫骄侈,这是二可取;国家安危寄托于将相,陈朝任用江总为相,只知道吟诗喝酒,萧摩诃和任忠虽然是大将,也不过是匹夫小勇,怎能抵挡我大军呢?这是三可取;我朝治理有方,国势日益强大,陈朝丧失德行,国势又弱小,他们的兵甲不到十万人,地盘又不小,西自巫峡,东至沧海,分兵戍守则势悬力弱,把兵力聚集到一起又会顾此失彼,这是四可取。有了这四个优势,席卷江东就不难了,又何必多疑呢?”高颎欣然说道:“听君数言,成败已经可以预定了,我一直听说您非常有才能,今天听君一席话,更加信服了。”于是高颎挥军前进。
陈朝任命散骑常侍周罗睺都督巴峡沿江各军,堵御隋师。隋秦王杨俊屯兵汉口,节制上流。杨素率领舟师从三峡顺流而下,到达流头滩,靠近狼尾滩。狼尾滩的地形险峻陡峭,有陈将戚昕带着战舰扼守着。杨素待至夜间,他亲自督率数千艘黄龙舟急速进攻,猛击陈朝船舰。戚昕仓促遇敌,迎战失利,放弃狼尾滩往东逃走。杨素把抓获的陈人全部放了回去,秋毫无犯,然后又率水军东下,舰队布满江上,船上的旌旗极其夺目。杨素相貌壮硕伟岸,坐在大船中,就好像金甲神一般,陈人以为他是江神,船队所经之处的陈人纷纷溃散。沿江各戍地相继告警。施文庆、沈客卿反而隐瞒军情不上奏。陈军在江中没有一艘战船,上流的戍兵又都被杨素的军队阻拦,不能来支援,眼睁睁地看着长江天堑就要被敌人所逾。陈护军将军樊毅听说隋军逼近,急忙对仆射袁宪说道:“京口、采石都是要地,必须各自派出五千精兵把守,分别乘船沿长江一带防守抵御,以备不测。”袁宪也觉得很有道理,便与文武群臣商议,请求按樊毅的策略施行。唯独施文庆和沈客卿认为多此一举,仍然拖延不办。袁宪又邀同萧摩诃再三奏请,陈叔宝也想依从奏请,偏偏施文庆、沈客卿一同向陈叔宝请奏道:“寇敌入境是常有之事,边城将帅足能堵截防御,又何必多派兵船,自己吓唬自己。”陈叔宝又召来江总相商,江总也是模棱两可,始终不能决定。孔范则大言不惭地说道:“长江天堑,险峻无比,今日的敌军难不成能飞渡吗?”于是陈叔宝又像往常一样寻欢作乐,并且从容地对侍臣说道:“金陵向来是王气之地,齐兵三次入侵,周师两次攻打,都没能得胜。隋军又能怎么样呢?”此后警报频频传来,他都全然不过问。
祯明三年正月初一,陈主陈叔宝朝会群臣,大雾弥漫,大殿中十分昏暗,陈叔宝却不以为奇。退朝以后,张贵妃以下都来庆贺,说这是吉祥之兆,当下陈主命人开席欢饮,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才入寝鼾睡,直至黄昏才醒了过来。第二天,采石镇传来急报,说隋将贺若弼从广陵引兵渡江,韩擒虎也从横江乘夜渡过采石,沿江一带大多已经失守了。施文庆等人也不好再隐瞒,只好奏知陈叔宝。陈叔宝到了这时才觉得惊慌,急召公卿入宫商议军情,内外戒严。陈叔宝任命骠骑将军萧摩诃、护军将军樊毅、中领军鲁广达为都督,司空司马消难和新除湘州刺史施文庆为大监军,南豫州刺史樊猛率领舟师从白下出发,散骑常侍皋文奏率兵镇守南豫州,重新颁布赏格,招募兵士,连僧尼和道士都要服役。这边才调兵遣将陆续出发,那边已经乘风破浪踊跃前来。贺若弼攻占了京口,擒住南徐州刺史黄恪,黄恪的六千部下也全都成了俘囚。贺若弼给陈朝俘虏粮食和路费,让他们带着敕书分道前去宣谕,于是隋军所到之处都望风披靡。韩擒虎先攻克了采石,又攻陷了姑熟,率军进入南豫州城。皋文奏弃城往东逃奔,樊猛的妻儿全都被掳去了。樊猛和左卫将军蒋元逊在白下巡防,突然听说妻儿被掳当然心惊。陈叔宝还担心他有异志,准备派遣镇东大将军任忠代替樊猛,先令萧摩诃去传达旨意。萧摩诃因樊猛不愿意,上报陈叔宝,陈叔宝又不便改调,只好命令樊猛照旧办事。
鲁广达的儿子鲁世真留守新蔡,他和弟弟鲁世雄一同投降了隋军,并且为隋朝招降鲁广达。鲁广达上书奏明此事,并自请降罪。陈叔宝传诏抚慰他,仍令鲁广达像往常一样督军。怎奈隋军所向无前,贺若弼从南道进兵,韩擒虎从北道进兵,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陈叔宝接连接到警报,急忙派司徒豫章王陈叔英屯兵朝堂,萧摩诃屯兵乐游苑,樊毅屯兵耆阇寺,鲁广达屯兵白土冈,孔范屯兵宝田寺,扼住敌人进攻的锋芒。这时任忠从吴兴赶来支援,陈叔宝便命他屯兵朱雀门。偏偏贺若弼进据钟山,韩擒虎进据新林,隋元帅晋王杨广又派遣总管杜彦助援新林军队。陈将纪瑱驻守蕲口,又被隋蕲州总管王世积击走,陈人非常害怕,相率投降隋军。
陈叔宝向来荒淫无道,不熟悉军事,如今已是火烧眉毛了,才转喜为忧,昼夜哭泣,军情大事都交由施文庆处置。施文庆妒忌诸将立下功劳,每次遇到将帅的奏请都搁置不理。萧摩诃屡次请求出战,都不见准奏。随后萧摩诃又奉命入宫商议,他欲率大军袭击钟山,任忠当时也在旁边,他出言谏阻道:“兵法有言:‘客贵速战,主贵持重。’现在国家粮足兵多,还是应该固守台城,沿淮水一带立栅,北军即使前来,不要和他们交战,只要分兵阻截江路,再给臣一万精兵、三百艘金翅舟,下江直奔六合,并且扬言要攻打徐州,阻断敌军的归路,这样一来敌军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必然惊慌失措,不战自走。等到春天一到,江水上涨,周罗睺等人能顺流前来支援,内外夹攻,一定可以破敌,这岂不是良策吗?”陈叔宝始终没有决定,踌躇了一整夜,忽然走出大殿说道:“两军相持很久仍然没有分出胜负,朕已经厌烦得很,就让萧将军出战吧!”萧摩诃奉诏入宫,陈叔宝忙对他说道:“您能为我决出胜负吗?”萧摩诃答道:“出兵打仗无非为国为己,今日我出战也是为了妻儿。”陈叔宝大喜道:“您能为我击退敌寇,我愿和您家休戚与共。”萧摩诃拜谢而退。任忠叩首极力劝谏,请求不要出战。陈叔宝没有答应他,只是宣萧摩诃的妻儿入宫,先加封号,又颁发金帛,犒赏军队。
萧摩诃部署完军队,严整行伍,命妻儿入宫候命,自己从都门出发前去御敌。萧摩诃的前妻已去世,他又娶了一个继室,却是个妙丽女子,有倾城之貌。她当下就盛妆入宫,拜见陈叔宝。陈叔宝见色动心,他没料到萧摩诃有这样美艳的妻子,一经见面,又把那国家大事抛到了脑后,命人设宴款待,把她留住宫中。萧摩诃的儿子见到陈主后,陈主就嘱令他出宫等候封赏,自己则和萧摩诃的妻子调情纵乐。妇人多半都势利,况且萧摩诃年老体迈,不及陈叔宝风流,一时情志昏迷,竟被陈叔宝引入龙床,承受雨露龙恩。萧摩诃哪里知晓这事,他正在前线与诸军组织阵势,由南到北,从白土冈起,最南边是鲁广达镇守,然后是任忠,接着又是樊毅、孔范,萧摩诃在最北边,就好像一字长蛇阵,但是断断续续,绵延达二十里,首尾进退,互相看不到彼此。隋将贺若弼轻骑登山,望见陈军形势,已经知道大概的情况,便立即奔下山麓,严阵以待。鲁广达出兵迎战,势头非常猛锐强悍,隋军三战三退,死了两百多人。贺若弼命令军士纵火放烟,遮挡敌人的目光,才得以重整阵脚,排齐队伍,暂时防守不动。
萧摩诃听闻南军已经交战,正打算发兵夹攻,忽然有家书传来,说他的妻室被宫中留住,已经好几天了。萧摩诃料知情况不妙,暗地里骂了几声昏君,不愿再为陈叔宝尽力,于是便观望不前。鲁广达的部下初战得胜,斩得许多隋兵的首级,纷纷回都请赏。贺若弼见陈军军容不齐,又率军再次进攻,自己率领精兵攻打孔范。孔范没有作战经验,突然和贺若弼交锋,不禁有些气馁。双方兵士刚一交战,孔范就拨马逃走了。主帅一跑,全军都溃散了,就连鲁广达、樊毅两军也被牵动,全都哗然而散。任忠原本就不想交战,自然退去。萧摩诃心灰意冷,也打算跑回去。哪知隋军从四面杀到,害得萧摩诃孤掌难鸣,而且自己年老体衰,比不得少年猛健,一时冲突不出,竟然被隋将员明抓住,送到贺若弼面前。贺若弼命令手下把萧摩诃推出去斩首,萧摩诃面不改色,反倒让贺若弼觉得他很不一般,于是下令将他松绑,把他留居在营中。
任忠跑回宫中报称兵败的情况,并对陈叔宝说道:“请陛下保重,臣已经无能为力了。”陈叔宝很着急,又颁赏他许多金银,令他招募人马出战。任忠慢慢地说道:“陛下应当准备船队,前往上流,亲自指挥各军,臣愿意效死护卫。”陈叔宝答应了,命令任忠前去征集舟师,自己则嘱令宫人整好行装等待。哪知任忠已经有了变意,悄悄赶往石子冈去迎接韩擒虎的军队,并直接将隋军带进了朱雀门。那时,朱雀门的守军还想抵抗,任忠摇手示意道:“老夫都投降了,你们还管什么事?”大家听后就立刻一哄而散。台城内风声骤紧,文武百官全都逃走了。只有尚书仆射袁宪还在殿中,尚书令江总在省中。陈叔宝见殿中空无一人,只有袁宪留了下来,不禁哭泣道:“我向来对你不如他人,如今只有你留了下来,真的又后悔又惭愧,朕本就没有德行,也是江东气数已经垂尽了。”说着,陈叔宝又匆忙走进宫内,想要躲避。袁宪正色道:“北兵已经入都,事已至此,陛下还想去哪里呢?不如穿戴好衣冠,端坐在正殿上,学学梁武帝侯景。”陈叔宝没等他说完,便摇着头说道:“兵锋锐利,朕怎能轻易去尝试呢?我有自己的办法。”说完,陈叔宝就走入内宫,急忙领着张贵妃、孔贵嫔两人到景阳殿,三人合抱在一起,一同投入井中。
台城已经没有官兵守卫,任由隋军长驱直入。韩擒虎到了大殿后,命令部众搜寻陈叔宝,四处寻找都没有找到,忽然看到景阳宫的井上有根绳子系在上面,凑近探视,看到下面有人悬吊着,呼喊多次都没有应答,于是投石入井,才听到有痛叫声。原来井中水浅,淹不死人,隋兵想把绳子拉上来,但绳下的人很重,经数人才拉上来,看到有一男二女,男子便是陈叔宝,隋军非常高兴,立即把他押送到韩擒虎那里,听候发落。那时,豫章王陈叔英已经投降隋军,沈皇后居处一切如常,太子陈深才十五岁,隋军杀入宫中后,他静坐在房中,等到隋军进来,陈深从容地对他们说道:“戎旅在途,各位一定很辛苦吧?”隋军见他神色自若,很是敬佩,也不敢冒犯。鲁广达退守到乐游苑,不肯降敌,贺若弼乘胜和他交战,鲁广达仍然苦斗不息,到了傍晚,其手下几乎全被杀尽,他才卸下盔甲面对着台城再三跪拜,痛哭着说:“我身不能救国,负罪实在太深了。”鲁广达说完便投降了隋军。
贺若弼听说韩擒虎已抓住陈叔宝,令他带来相见。陈叔宝非常恐慌,向贺若弼连连磕头。贺若弼对他说道:“小国的君主只能比得上大国的上卿,你拜我也是常礼,入朝以后你还能当个归命侯,何必如此害怕呢?”于是,贺若弼安排陈叔宝居住在德教殿,派兵监守。贺若弼自恨功劳落于人后,他见韩擒虎立功后有些嫉恨,就准备让陈叔宝写下降书,由自己亲自奏报。这事还没施行,晋王杨广已派遣高颎进入建康,料理善后事宜。高颎的儿子高德弘随后赶来,传述杨广的命令,让父亲高颎留下张丽华。高颎勃然怒道:“当初太公灭纣时,曾蒙面斩杀妲己。像这样的妖妃,怎么能留下呢?”说着,高颎便下令将张贵妃斩首。正是:
国既亡时身亦亡,临刑反为美人伤。
蛾眉螓首成虚影,地下可曾悔惹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