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那场大雨,从未停过。
告别徐晨晨后,南又星站在门口往客厅里看,明明已经添置了一客厅的家具,但因为客厅太大的缘故,竟显得有些冷清。
家具都是崭新的,包装纸都还没拆,客厅里有股刺鼻的味道,因为之前送家具的缘故,地板都是脏黑的,几乎没地下脚。
还好南又星定了加急的保洁服务,保洁不一会儿就到了。
四个小时后,整个房子焕然一新,保洁帮他拆去了家具外边的包装,又帮他把家具都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也恢复了洁净。
他挑的家具颜色偏亮色系,十足的温馨活泼。本该是看着就能令人心生温暖的颜色,但是南又星却只觉得冷,刚刚那点细密的雨丝像是渗透到了心脏的位置,心口只余一片冰凉的冷意。
收拾完了房子之后,南又星只觉得心像是空了一块,之前总想着他还要收拾房子,现在这唯一的事情都做完了,只余下满心的茫然。
客厅沙发茶几底下铺了成片的长毛白地毯,他赤着脚踩上去,脊背抵着沙发底部坐下,双手紧紧地抱住了并拢的双腿,脸贴着膝盖上。
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那儿,什么都不做,也不觉得饥饿,直到窗外日落西沉,夜幕低垂,路灯一盏盏地亮起,南又星仍像是一具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不想码字,也不想做饭,就连药都懒得吃,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整个人陷入在一种浑身无力的疲惫中。
南又星的心里仍在下雨,和那天一模一样的大雨。
车祸发生后,他和温时川一起被送到医院,睁开眼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温时川扑到他身上的那一幕,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温时川呢。”
“你有一点脑震荡,现在感觉怎么样,能看到我的手指……”
“我、说,温时川呢?”
没有人回应他。
南又星一把扯掉腕上的吊水,刚坐起身就感觉头晕目眩,胃都在翻涌,他捂着嘴想吐,刚下床走出一步,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压根无法掌控地跌倒在地。
他又强行爬起来,只觉得医院病房的天花板和地板都在晃动,他在倾斜的地面上用力地抠住了旁边的推车,防止自己跌倒在地,耳边传来细碎的“嗡嗡”声,像是在耳鸣。
有人从后面伸出手要来抓他,南又星挣扎着伸手去抓门框,一边往外跑一边跌倒,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但总归不是这里。
“你冷静一点!你的脑震荡还没好,温时川他……他现在医生还在救治,你不要……”
“……带、带我去!”
对方没有办法,只好带他去了ICU的门口。
手术室门口那盏红灯如血,在他南又星的眼里旋转、倾斜、放大,他抱着膝盖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死死地盯着那盏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红灯。
周围仿佛有人来劝他,有人递水到他唇边,那些人全都模糊成一个个的色块光影,压根辨认不出轮廓。南又星只是机械地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手术中”那三个血色大字。
还没做完吗。还没。情况不算太好。
那扇门开合间穿梭着白大褂们的身影,他们衣角擦过的声音,小声交谈的声音,在南又星的耳畔无限放大。头脑眩晕到视线都在晃动,指尖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他使劲地掐着食指指腹,努力保持着意识清醒。
直到手术室门口亮着的“手术中”三个字终于熄灭,一群带着口罩的白大褂们拉开了紧闭的手术室门。
南又星赤着脚跌跌撞撞地迎上去。
带头的医生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两人红着眼睛对视,他闭了闭眼,对南又星轻轻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南又星的世界顿时天旋地转,他摇摇欲坠,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要往里面冲,被拦了下来等在门口。不知等了多久,病床从里面被推了出来,一张白布盖得牢牢实实。
“南一,别看了……”有人抓着他的胳膊,不忍心地侧开头。
南又星不听,执拗地伸手去掀那白布。
白布下的那张脸颜色惨青,唇角绷直僵硬,整张脸仿佛都被拉长了,压根看不出来半分温时川平时轻松笑着的样子。
“这不是他……不是。”南又星睁大一双眼睛,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他将扶着他的人推开,转身奔了出去。
这太荒诞了,为什么要把压根不是的人说成是温时川。
南又星毫无头绪地乱冲乱闯,像是没头苍蝇,被困在荒诞的世界里,压根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直到他从楼梯上连滚带爬地下来,脚上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碎片,流了一地的血,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奔。
他要回去车祸的那个地方,他要去找温时川。
“轰隆!”天边一道雪白的闪电映亮了乌云笼罩的天空,豆大的暴雨倾盆般落了下来,刹那间电闪雷鸣,南又星义无反顾地跑进了大雨中。
他犹如一抹孤魂,飘荡在这场大雨里。
为什么他的人生总在下雨。
他妈杀了他爸,把刀子塞进他手里的那天是,失去温时川的这天也是。
他这一生,总在湿漉漉的泥泞中行走,沾满就连大雨也冲刷不掉的脏污,越是想要握紧,越是流失得越快。
最终他谁都无法拥有,谁都终将失去。
他脚上创口流出的鲜血被雨水冲刷开,南又星不知疼痛不知疲倦地在雨中行走,时不时地因为晕眩摔倒在地呕吐。
他反复爬起来,又反复跌倒,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他这人生的整整七年。
那场大雨,从未停过。
一阵手机铃声在漆黑安静的房间里突兀响起。
“喂,裴先生吗?您好,您订的头盔到了。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呢,我给您送过来。”
“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