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过往

“所以，你其实是金三角的雇佣兵？”顾墨坐在副驾驶上若有所思，“你是被人雇佣来当保镖的？”

“哼。”叶桢极轻极快的鼻音既是肯定又是轻蔑，他脸色并不好看，但是仍然规规矩矩的坐在后排，和一堆食物挤在一起。

“所以枪是你从那些士兵身上顺走的。”顾墨略有遗憾，“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非法军火库呢。”

叶桢懒懒的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要是有那个能耐早就该枪毙了。哪怕是黑市，军火供应也是被垄断的。”

“也是。”顾墨笑了起来，“那我们飞到金三角去弄点物资补给吧，你不是说你有渠道吗。”

“你疯了？”叶桢一脸难以置信，他一向平静挑衅的表情出现了裂痕，“你要枪干什么？又打不死那群怪物。”

顾墨扭头看他，眼神平静毫无玩笑意味：“我们需要武装来控制秩序，除了黑市我们也搞不到了。”

“好有道理，就是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那我们就去机场吧。”白文亦笑着说，“其实我之前留学的时候就学了开飞机了，可惜一直没钱买。”

“。。。随便你们。”叶桢终于放弃了挣扎，躺回了座椅上。

他半眯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然而眼神却锐利清醒的盯着顾墨，心下忖度：“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身手如此强劲。”

顾墨也躺回座椅，扭头望向窗外，嘴角却是讽刺的笑意：“竟然有一天我会自己回去，不知道您还活着吗？‘父亲’。”思及此，他的笑容甚至有些疯狂：“要是不幸您还没死，我就帮您送终。”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非亲非故的，至少他还记得，自己的父母相当有钱，因为他刚开始记事的时候，家里住着庄园，一大堆佣人干活。

他的父母很忙，早出晚归，他几乎见不到他们，他们的脸早已模糊不清，但是顾墨确信他们曾经真实存在过。

后来他们再也没有回来，庄园里住进了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把小小的他抱起来，笑着让他叫他“父亲”。

顾墨后来才知道，他的“父亲”，是金三角复杂形势中的一股强大势力，局势动荡不安的那几年，他凭借武装力量薅夺了无数家庭，这其中，也包括顾墨家。

顾墨当时太小了，没人认为两岁的孩子记得什么，尤其是自己并不熟悉的父母。

“父亲”以情妇儿子的名义养着他。同样的儿子，他有三十多个，或许更多。那个男人残忍的将自己所有的孩子当做蛊虫，养蛊般得到蛊王来继承他的残忍。

当然，顾墨是后来过了很久才明白的，其实他们这些所谓“情妇”的孩子，本来就没有机会胜出，只是作为磨刀石去打磨刀片，让那些“嫡子”的竞争更激烈罢了。

小小的顾墨毫不在意那个继承者的位置，他很清醒的想：“我和这群野种可不一样，我是有父母的。”

养蛊的过程是一场长久的折磨——永无止境的格斗训练，即将濒死的负重长跑，完不成课业不得睡觉的要求，以及喜怒无常的“父亲”的惩罚。

不断有孩子因为高强度的训练以及残忍的惩罚早殇，但是会有新的孩子出现，补上他们的位置。

顾墨在这场养蛊般的筛选中是佼佼者，在极小的年纪表现出了极大的潜能，他惊人的智力和体能天赋让“父亲”惊喜，他仿佛天生就如此淡漠无情且情绪稳定。

“父亲”很欣赏他，让他和“嫡子”们一起住进了主宅。那些嫡子忌惮他，试探他，拉拢他。他假意配合，却在心里偷偷计划着逃离。

他永远向往线那边的天空，至少是蓝色的，不是被硝烟和火药遮挡的灰。

十几岁的时候，他跟随一个嫡子出监督任务，那是一个靠近国界线的地方。于是在那个嫡子试图杀掉他之前，他跑了。

没人追他，对于嫡子而言，他的消失减轻了竞争负担。他在山里一直跑，直到跑到天空放晴。

长期非人的训练让他有能力一路长跑跨过了那条线，他晕倒在山里，被巡逻的士兵发现。

他的身份被查明——他的父母是多年前被诈骗团伙的精心布局骗去了金三角的企业家，他们看上了那里的廉价劳动力，最后却没能回来。

陈年旧案，跨国纠纷，早已难以推进，他的父母从失踪变成了死亡，而顾墨则被送进了孤儿院。

那时候孤儿院管理很烂，小孩抱团欺负人是常有的事，顾墨无亲无故，大晚上一群人睡大通铺，被原来的小孩把被子浇了，只是因为中午的零食顾墨无视了他们上交的要求，自己咽了下去。

等到宿管阿姨被小孩的哭嚎声吵醒的时候，顾墨正把人按在地上揍，地上一群小孩满脸是血。几个小孩已经被吓破了胆，拼命哭着捶着门要出去。

很多小孩重伤被送去了医院，于是顾墨被几个职工吊起来狠抽了一顿，关了两个星期才放出来，自那以后没有小孩再去找顾墨的麻烦，顾墨也安分守己直到离开。

在糟糕的教育和生活条件下，顾墨仍然遥遥领先。他中考考到了全市第七，被一个非重点高中用免除所有上学开销的条件签了下来。

后来顾墨考上了top2的大学，远远的离开了那个孤儿院。他只回去过一次，作为毕业优秀人员。

之前的宿管阿姨已经要退休了，她看着台上镇静的顾墨，真诚的祝福他：“小墨啊，那时候你天天沉默寡言，说实话别说那些小崽子了，连我们都有点怕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来你这是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啊，从小就成器。”

顾墨笑了，口中说着“过誉”，却想起来多年以前在禁闭室的那个晚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温和的世界，他的同伴脆弱容易受伤，打猛了很容易死。而他犯错的惩罚也是如此不痛不痒，皮带都没能抽破他的皮。

于是从那天起，顾墨变成了一个安静平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