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第一百六十九更

第144章第一百六十九更

沈欺霜在她额头上一点，道：“什么‘生得不是很漂亮’，小丫头，你说得这生直白，可有些失礼哦。”想着女孩满口的“触景生情”、“十几岁的少女”，真正哭笑不得。女孩皱一皱眉道：“人家不是小孩子1沈欺霜取笑道：“是，是，你是‘十几岁的少女’，对不对？”却见女孩露出一种不容人侵犯、极怨怼的神情，沈欺霜一怔，不敢再拿她玩笑。

女孩道：“快说吧，姐姐定然有心里放不下的人，因为那些人都有的。不然，人家才不会轻易放过你！”沈欺霜叹道：“我是作什么孽了，被你这小魔星磨上。好，那人是我爹爹，如何？”女孩不悦道：“谁看不出姐姐是在应付人？要年纪轻些的。”沈欺霜道：“年纪轻些？知道了，那就是我哥。”女孩适时猛地抓住沈欺霜双臂，挨近她道：“姐姐，总是戏耍人可一点意思也没有！”沈欺霜觉到为她所抓之处有些疼痛，见她神情也甚为可怖，一面骇讶一面道：“小祖宗，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人啊，否则谁还来敷衍你？”女孩把面孔贴向她脸面，怒容不言。沈欺霜不知为何被这小丫头吓住，尖声挣扎。女孩见状松开手，笑道：“早说出来多好，也省得受苦。”沈欺霜身子软垂，跪坐在地下，抚着臂上痛处，暗道：“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女孩道：“快说吧，姐姐，否则人家可保不定接下来会把你怎样。”沈欺霜又即兴叹，道：“真是败给你了。”呆了呆，又道：“我没骗你，我最在意的，果然还是齐哥吧。”女孩眼见又要动怒，但她瞧沈欺霜神色不似作伪，便好奇地静待下文。沈欺霜静静地道：“在旁人眼中，齐哥当是冷淡至极的，可他又时不时会有十分贴心的举动，好似在刻意掩饰什么，很是痛苦。

要是可以的话，真想同他一起分担……可谁让我这生令人生厌呢。”道罢接连叹气。

女孩得此答案大不遂意，嘟囔道：“真无趣。”沈欺霜歉然道：“对不起啊，我毕生所历都是平淡无奇，没法教你听来笑乐。”女孩满嘴道着无趣，不多时离去了。沈欺霜目送其背影，又静坐少时，方回去歇下。

这女孩有似柳逐霓常日所为，她因之不禁想起从前自己这个小师妹刚到峨眉的情状。沈欺霜在同门中最是温柔耐心，能够包容这个师妹各等有心无心之错，因此和柳逐霓最合得来。曾经，她心中萌生过这种想法：我固然遭遇悲苦，但尚有大家知心，逐霓却紧锁心扉，总是自己一个人；美好的未来云云，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了，我已然如此，得过且过了，而逐霓还小，一切尚可努力改变，一切还难说得很，至少今后要让她过得比我幸福。这会儿，从前偶发的念头又在沈欺霜心中不断闪现，她似乎觉到自己又有奔头了，但还需梳理一下心境……

第二日，她好生谢过主家招待就即起行，一路向东，仍旧游山玩水。在幽景寂境浸染下，不觉竟将先前所历不悦全然忘怀，实在须归功于她天生好静的性子跟于峨眉的多年修行，而山川形胜更是功不可没。在常德歇了一日，便欲南下一游桃花源。

刘晋元、李逍遥都是性喜山川者，于路耽搁，行得也不比沈欺霜快上多少，此时也方到湖北路。二人自巴县离去时，心里抱持着日后有缘千里来相会之念，并不斤斤要向相熟之人一一道别，并婉拒了林忠知会沿路林家堡分堂接迎好意，走得洒脱。

李逍遥念及分离时司徒钟只道洞庭湖畔会合，而云梦泽碧波万顷，浩瀚无边，港汊纵横，何处为确，委实苦恼，因向刘晋元道及。刘晋元笑道：“司徒兄的性子最是爱繁华热闹，怎么你这时又记不起了，想来能让他看得上的唯有那一处吧。”当下直奔岳阳。

“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从古至今，“刘海戏金蟾，东方朔盗饮仙酒，舜帝二妃万里寻夫”，多少美妙传说出此绝丽洞庭。这日将近午，刘李二人登岳阳楼，远望君山，近观慈氏塔，披襟当风，面湖而立，但觉无比舒爽惬意。二人正入神间，一人近前行个礼，说道：“司徒公子已备下酒席替二位接风洗尘，请随我来。”二人对望，心道：“果然。”当下跟在那人后面，下了一层，在面湖的一席停下。刘晋元见不设桌椅，只有长几座毡，颇具古风，赞声：“妙！”李逍遥亦道：“如此方畅快。”二人箕踞而坐。从人酾酒告罪而去，一会儿又有些人轮番送上果菜鱼肉。又过了一会儿，便见司徒钟笑容满面地一面举手为礼一面踏上梯级来，二人起立相迎。

忽然咯噔一声，司徒钟脚下一绊，险些跌倒，抢着上了楼，刘李见之大笑。他狼狈地和二人重行入席，说道：“这里梯级造得不好，每阶都那么高，板面上又窄得容不下脚。”李逍遥笑道：“你别要说嘴了，若不是你硬要学人风雅之态，也不致如此。”司徒钟道：“晦气，可要藉这洗尘酒把他一扫。”三人先干了一杯。

刘晋元道：“我却要问，瞧情状，你是不曾一直守在这里的了。这许多人，倒如何教你所托的那位识认出我二人来？”司徒钟咬着果子道：“如今势力的人多，这地方是不教寻常人入来的，而囊中羞涩辈也自知趣远离。唯有你们两个不晓当地情事，毫无顾忌地上来，而又不爱华楼爱江山，定在那呆看风景。我就吩咐他们的人，一旦见到看上去‘不大体面’的两位朋友，就一行好生招呼着，一行来叫我。满拟迎着的是逍遥和姜大哥，结果后者果然自己回苏州去了，阿七过来更好，咱们自己兄弟才玩得开。”李逍遥先据“不大体面”四字扫了眼自己身上，方微带埋怨道：“大哥，你又这般花费。”司徒钟道：“为寻你们两个，这也是无奈之举。我知道好兄弟不喜奢靡，这不席上酒果皆是量腹而备。”二人一见果然如此。刘晋元道：“我倒是颇在意那句‘寻常人不教入来’，如何方是不寻常了？名胜古迹，尽人皆可随意登临观览，不知从哪里冒出些个，竟当作自家私业，委实岂有此理？”李逍遥也不禁点头。

司徒钟则奇道：“我怎地听不大明白，什么‘名胜古迹’，又是‘随意登临’的……啊，莫不是你们……啊哈哈哈哈～～！！”刘晋元、李逍遥给他暴笑吓了一跳。刘晋元不悦道：“司徒兄，晋元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司徒钟忍笑道：“不是不是，你们还真以为这处所是那‘洞庭天下水，岳阳天下楼’的岳阳楼？非也非也，此乃‘岳阳酒楼’，非岳阳楼也。只因这里装点得极佳，与岳阳楼神似，当地人便省了个字，顺口混叫起来。这酒楼也非什么名胜古迹，真岳阳楼始建于孙吴，起初是大都督鲁肃阅军的地方，还要再跑些路才得见；这岳阳酒楼是猴年马月所建，我还没问过酒家，就不知道啦！啊哈哈哈哈！”这回换刘李二人狼狈不堪。李逍遥先前从未出过定海，见闻较乏；刘晋元所知虽广，却不谙各地实情风俗，是以促成此局，两边各出回丑，扯了个直。

三人再度聚齐，刘晋元终于如约将华山上有关百家村之事备细相告，令两兄弟啧啧称奇。三个讲评一番，皆为天下正有不少高人暗中前赴后继于安世重务而敬佩不已。

刘李又依序提起俩人在川中所遇，司徒钟应时道：“不成不成，你的话本太俗，赶明儿我来替你写一部好的。”刘晋元汗下道：“多、多谢。”心中已能料到是讲何事，赶忙以景天故事岔开。本以为因皆属怪人，司徒钟会对景天大感兴味，以为颇合自己性子，日后定要拜会，谁想经他提起，二人已是老朋友了。刘李试想也觉难怪，他常日四方走动，又兼要员之身，自然会跟各地有势力者交结，蜀中巨富自不排外。

司徒钟续往下听，知道沈欺霜也碰巧耽在其处后，之间猥琐地瞧向李逍遥道：“哎呀，兄弟，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小闷妞儿虽说不算顶尖，但也聊胜于无，先搞到身边乐乐再说。听阿七说的那样，定是人家对你动心了，岂不一拍即合？”他因沈欺霜若无人引逗便终日无言，是以有“小闷妞”之呼。

李逍遥自明兼取笑道：“哼，大哥好这口儿，别人却不定也好这口儿。灵儿何等品貌，我也只当亲妹，何况他人？随意猜度于人更对沈姑娘不敬。再者，大哥虽然满嘴‘道中人’术语，其实当真和你十分亲近的女孩子一个也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