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楚淮昭1

楚淮昭觉得他应该也是有过天伦之乐的时候。

或许是在那没什么记忆的五岁之前。

至于那个五岁。

他去找娘亲，可手刚碰到门框，房间里就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和瓷器破碎的声响。

他被吓得一哆嗦，小小的身子蜷缩在门框边，不敢进去。

透过门缝，他看到父亲满脸怒容，母亲则泪流满面，地上满是摔碎的茶具。

“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开始的？”她娘亲撕心裂肺的怒喊。

彼时的老侯爷还很年轻，身姿挺拔，棱角分明，只是眉宇间深深的无奈，隐隐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只见他微微皱眉，薄唇轻启：“茹卿，你先冷静一下。”

“楚钦！你叫我如何冷静？”许茹卿猛地提高了嗓音，那尖锐的声音划破空气，带着几分凄厉与绝望，“你都为了她要与我和离了？”

“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女人凌冽的衣衫，散落的发丝和扭曲的面孔，声音哽咽沙哑：“新婚誓词犹在耳畔，你一句就当你错了，就没事了？”

楚淮昭小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门框，身子也愈发往角落里缩去。

屋内的争吵愈发激烈，楚钦似乎被许茹卿的逼问弄得心烦意乱，他烦躁地甩了甩衣袖，却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许茹卿见状，嘴角微微扯动，勾勒出一抹饱含讥讽之意的弧度，那笑容中却又透着无尽的凄凉与哀伤：“楚钦，这么着急，该不会是孩子都有了吧？”

“没有！”楚钦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矢口否认，声音拔高了几分：“我与她清清白白！至少在娶到她之前，我不会做出那样不负责的事情。”

许茹卿边落泪边苦笑，笑的格外刺耳：“清清白白？你自己不觉得这句话好笑吗？”

“怎么？你觉得爱上她是对我负责吗？”

楚淮昭在门外再听不下去，仓皇地转身逃离。

他的小脚丫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慌乱地交替，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使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扭曲。

他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头埋进了被子里，他在被子里，身体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想或许睡一觉，爹爹和娘亲就好了，就不会再吵架了。

然后呢，娘亲带着他去到了别院。

“昭儿，跟娘亲在一起，我们不要你爹爹了。”刚开始，他娘亲还骄傲的抬着头。

后来：“他为什么还不来寻我？”

“昭儿，他不来寻我也就罢了，怎么连你他都不想了......”

她娘亲骄傲的头渐渐低了下来，眸中的光也黯淡了下去。

许茹卿看着眼前的小娃娃，惨笑道：“昭儿，你和我一样，没人爱，没人要，当我的儿子真的很可怜。”

他在庄子里待了一年，可他想回府上了。

他拉着娘亲的手，想带着她一同回去，可娘亲抽回了手，脸上变得狰狞：“我不回去！回去跟他和离？成全那对狗男女？他想都别想！”

楚淮昭看着自己僵硬在半空中的手，轻轻咬了咬唇，酸涩感袭来。

他想哭，可是不能哭了。

“娘亲，那昭儿在这里陪着你吧。”

又艰难地熬过了半年时光，他发觉娘亲的状态变得愈发怪异反常。

原本带来的几个丫鬟婆子，不知为何都被娘亲一一遣散，如今偌大的庭院常常只剩他们母子二人。

楚淮昭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娘亲像是被某种阴霾笼罩，似乎是病了，而且病得极重。

看着娘亲日益憔悴消瘦的面容与恍惚的神情，楚淮昭心急如焚，他暗自下定决心，定要为娘亲寻来大夫诊治。

于是等娘亲熟睡后，楚淮昭偷偷摸摸的起身，推开了房门。

还未等他走到院门，后衣领处突然传来一股大力，他整个人被猛地拎住，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轰隆隆——天际边划过一道刺目的闪电，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鸣。

他扭头看去，正巧一道闪电在他娘亲身后劈开。

女人一身白衣，披头散发，瞪着眼，眼神空洞而又透着令人胆寒的幽光，面色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如纸，仿若从地府爬出的冤魂一般，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楚淮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娘亲，是我，我是昭儿！”他好不容易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带着哭腔，在电闪雷鸣中显得格外凄惨。

她娘亲只是冷笑了一声：“昭儿，连你都要离开我吗？”

楚淮昭哭着摇头，豆大的泪珠混着雨水在他那稚嫩的脸颊上肆意流淌：“娘亲，我不会离开您，我只是想找大夫来治好您的病。”

“我不需要！我没病！”许茹卿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她用力甩开楚淮昭搀扶着她的小手，身体摇晃着向后退了几步。

楚淮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惊恐地看着娘亲，只见她双眼通红，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模样既疯狂又可怜。

“娘亲，您别这样，您真的病了，您现在的样子很不对劲。”楚淮昭哭着再次靠近，试图让娘亲冷静下来。

“我没病，凭什么我是这样的命运！凭什么我只是个踏脚石！”许茹卿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执念之中，她双手抱头，痛苦地蹲下身子：“这些都不是真的，昭儿，都是假的！昭儿！我的昭儿！”

楚淮昭也跟着蹲下，他轻轻地抱住娘亲，像哄孩子一般说道：“昭儿是真的，昭儿会一直陪着你的。”

她娘亲抱着他，指甲深深的嵌入了他的背部，能明显的感觉到背部传来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