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茶馆
走出这片乌烟瘴气的地界儿,重新吸着外面还算干净的冷风,许向前绷紧的身子才松了松。
他找了个没人的背静地儿,换回自己的衣裳,把那身破烂行头卷巴卷巴塞回包里。
这金爷在黑驴屯,是土霸王不假。可他许向前是谁?是猎人!
猎人,从不在野兽最凶的老窝里跟它硬碰硬。
好猎手,会下套子,会引猎物离开它的地盘,在它最没防备的节骨眼上,给它来下狠的!
许向前嘴角咧开,没一点笑模样。
到家时,夜都深了。
月亮光像层冷霜,洒在新盖的青砖瓦房上,院子里静悄悄的。
许向前推开院门,轻手轻脚,可堂屋的灯“啪嗒”一下亮了。
秋莎披着件袄子迎出来,脸上遮不住的担忧。
“回来了?”声音柔柔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嗯,回了。”许向前应着,走过去,很自然地把她搂进怀里,闻着她头发上那股熟悉的皂角味儿,心里从黑驴屯带回来的那股子戾气,才算散了些。
秋莎没多问他去了哪儿,干了啥。她只是靠着他胸口,轻声说:“炉子上温着水呢,快去擦把脸,歇着吧。”
许向前知道,她都感觉到了。
从他一声不响地出门,到他身上那股子陌生地方的冷硬气儿。
他不说,她就不问。
这份心照不宣,比啥都熨帖。
他洗了把脸,躺上炕,秋莎已经在他身边睡着了,呼吸匀称。
许向前却睁着眼。
他看着窗棂上透进来的月光,脑子里一遍遍过着黑驴屯茶馆门口那出戏。
那个被踹出来的瘦小男人,那口吐在地上的浓痰,还有那纹青蛇的壮汉脸上那股子理所当然的狠劲儿。
金爷。
这名字像块大石头,压在黑驴屯所有人的心口上。
他立的规矩,是用拳头和血汗写成的。
硬闯他的“衙门”,就是找死。许向前门儿清,自己再能打,也扛不住枪子儿。对付这种盘踞一方的地头蛇,就得用对付牲口的法子。
牲口最贪,也最多疑。
想让它离开铁桶似的老窝,一般的诱饵可不成。
得是它挡不住、甚至愿意豁出命去抢的大肥肉!
一个念头,像黑夜里劈下的闪电,猛地照亮了他的脑子。
老赶山人留下的那本笔记!
许向前“腾”地坐起来,动作轻,没惊动秋莎。他悄没声地下炕,从一个上了锁的木箱子最底下,翻出那本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旧笔记。
借着月光,他又翻开那泛黄的纸页。
上面的字迹有点模糊了,是用最糙的炭笔写的,可里面的东西,能让懂行的人疯喽!
“过黑风口,见三叉河,沿西支流上行三十里,有雷劈老柞树,树下根生奇物,状如小儿,须发皆备……”
“乱石坡朝阳地,孤生一赤松,松下三尺,藏参宝一对,阴阳相合……”
笔记里明明白白记着三处藏着极品野山参的地界儿,写得那叫一个细,就跟老头儿昨儿刚打那儿回来似的。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都够换几辈子吃香喝辣的。
搁现在这年月,更是能让无数人红了眼、豁出命的宝贝疙瘩!
金爷,这个靠垄断和拳头起家的地头蛇,骨子里就是头贪得无厌的饿狼。
面对这泼天的富贵,他不可能不动心!
许向前的手指头轻轻摩挲着那粗糙的纸页,一个胆大包天的局,在他脑子里飞快成了型。
他要让这根“参宝”,变成一根点炮的捻子,变成一块吊在饿狼鼻子尖上、看得见够不着的肥肉!
他要下个套,一个只有猎物、没有宝贝的套。
他要让整个黑风口、乱石坡,变成他给金爷量身定做的猎场!
第二天,许向前没声张,只跟秋莎和妹子说,林场接了个急活,要几样稀罕山货,他得进趟山,可能得个三五天。
这说法在情在理,他现在是林场的正经猎户,又是打虎英雄,进山是常事。
秋莎虽不舍,也只叮嘱他万事小心,给他收拾好了换洗衣裳和路上吃的干粮饼子。
许向前看着媳妇忙活的背影,心里发酸,更有股劲儿往上顶。他做这一切,就为护住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安稳日子。
他没急着进山。
他先去了镇上。